周一的午间,暖洋洋的阳光透过排练室宽大的窗户,在地板上洒下明亮的光斑。
糖豆抱着她心爱的木吉他,哼着轻快的小调,像往常一样推开了【回声之巢】乐队训练室那扇有些年头的橡木门。
“大家午安……诶?!”
清脆的问候声戛然而止!
斯普林少女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瞬间瞪得溜圆,小巧的嘴巴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
排练室内熟悉的景象中赫然多出了一抹格格不入却异常耀眼的色彩!
除了那一头标志性褐色短发、正低头整理乐谱的西奥拉学姐,以及角落里日常上演着“死灵法师与她的叛逆骷髅”小剧场的安娜蒂娜双胞胎姐妹之外……
窗边逆光的位置,安静地站着一位身姿挺拔的少女。
灰金色的长发如同流淌的液态金属,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而高贵的光泽。正是那位来自异国的插班生——霍雅·卡瑞恩!
糖豆听到了西奥拉学姐和霍雅小姐之间的对话。
“霍雅小姐?!”
糖豆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和一丝茫然,她快步走进排练室,目光在西奥拉和霍雅之间来回扫视,“要加入……【回声之巢】乐队?!”
“是的,没错。”
西奥拉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那副标志性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一如既往地冷静而高效。
“霍雅·卡瑞恩同学刚刚正式提交了加入乐队的申请。”
“虽然现在早已过了社团集中招募新人的黄金期…但鉴于霍雅小姐是特殊情况的异国插班生,按照学院社团管理章程第……嗯,具体哪条我忘了,总之她有资格提出特别申请。”
西奥拉随即看向还有些懵懂的糖豆,指了指旁边空着的椅子,“糖豆,先坐。”
“别担心,这并不意味着我们的乐队要踢出去一个人。乐队编制本身并没有严格的人数上限限制……”
“——当然,超过八人那种规模,就该叫‘交响乐团’了,我们暂时还没那个野心。”
话音未落,一道锐利到仿佛能洞穿灵魂的视线“唰”地一下钉在了排练室角落!
那里,安娜正和她那具穿着滑稽小马甲、试图用骨指偷偷戳她腰眼的骷髅法师亚维利进行着激烈的“攻防战”。
安娜一边手忙脚乱地格挡着亚维利的“偷袭”,一边嘴里还碎碎念着“你这不听话的骨头架子”之类的抱怨,完全没留意到气氛的变化。
“不过话是这么说……”
西奥拉的声音陡然转冷,她优雅地再次扶了扶眼镜,镜片在阳光下反射出两道危险的白光,精准地聚焦在安娜身上,“但如果硬要我为了维持乐队‘和谐’而踢出去某个严重拖累排练效率、还总是制造噪音干扰的家伙,”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和善”的微笑,故意拉长了语调,“……倒也不是完全不行?”
空气瞬间安静得可怕。
安娜后知后觉地感受到那如有实质的冰冷视线,浑身一个激灵,格挡亚维利骨爪的动作瞬间僵住。
死灵法师少女僵硬地、一寸寸地转过头,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极度尴尬的笑容:“额……内个……西奥拉姐……”
她的声音带着心虚的颤抖,“你……你刚才说啥……啥来着?”
“没说什么。”
西奥拉面无表情。
“哦哦哦!那就好!那就好!”安娜如蒙大赦,拍着平坦的胸口,长舒一口气,脸上瞬间堆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笑容。
然而,西奥拉的下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
“就是说要不要把你踢出乐队的事情。”
“不要啊——!!!”
安娜的惨叫瞬间划破了排练室的宁静,她一个箭步(差点被地上的谱架绊倒)扑向西奥拉,试图抱住学姐的大腿,动作之迅猛吓得旁边的亚维利都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虽然它没有肉体的重量)。
“西奥拉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什么都会做的!打扫排练室!抄乐谱!给您端茶倒水捶背捏肩!求求你不要把我从乐队里踢出去啊!”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声情并茂地控诉,“我们不是说好了要组一辈子乐队!一起站上皇家大剧院的舞台吗!呜呜呜……西奥拉姐!你怎么能这么无情!这么冷酷!这么无理取闹!你怎么这么自私!你满脑子都是你自己——哇呀!”
“啪叽!”
一记干脆利落力道十足的飞踢精准地命中了安娜的侧腰!
动手的不是西奥拉,而是她身边那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额头青筋暴跳的双胞胎妹妹——蒂娜!
安娜如同一个被丢弃的破布娃娃惨叫着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咚”地一声闷响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板上,再起不能,只能发出痛苦的呻吟。
看上去像是被煮熟蜷曲起来的河虾。
蒂娜面无表情地收回腿,拍了拍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声音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姐姐。”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的安娜,一字一顿地说道,“能不能稍微收敛一点你那无处安放的幽默感和沙雕气质? 现场还有新来的学妹看着呢。 请保持一点哪怕只有指甲盖那么大的前辈风度,好么?”
安娜在地上蠕动了一下,似乎还想挣扎着辩解几句“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说”之类的标准台词。
然而,当她对上自家妹妹那双毫无温度、仿佛在盯着实验室里待解剖青蛙般的冷酷眼神时……所有的勇气瞬间烟消云散。
女孩儿非常识相地选择了闭嘴,默默地把脸埋进地板缝隙里,用实际行动诠释了什么叫“遵从内心的选择”——也就是,怂了。
毕竟再不怂,蒂娜可能真的会把她从“死灵法师”物理超度成“死灵”。
糖豆看着排练室里这每日上演、几乎成为固定节目的“安娜受难记”,早就练就了一颗见怪不怪的大心脏。
她抱着吉他坐在椅子上,眼眸里却带着一丝新的疑惑,目光落在了墙角那个缩成一团的骷髅法师身上。
“不过……” 糖豆轻声开口,打破了(除了安娜呻吟外的)短暂安静,“总感觉亚维利小姐今天…有点反常呢?”
众人的目光(包括趴在地上的安娜)都下意识地聚焦到墙角。
平日里恨不得黏在糖豆脚边、化身“首席擦鞋匠”的骷髅法师亚维利此刻正用它那副光洁的白色骨架,以一种极其别扭、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墙砖里的姿势,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
它空洞的眼窝里灵魂之火微弱地跳动着,透着一股强烈的抗拒和……嗯,生理性不适?
“亚维利小姐?”
斯普林少女关切地站起身,走向墙角,银白色的长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您是不舒服吗?” 她微微俯身,声音温柔得像在哄小孩子,“虽然说骷髅会不舒服的可能性确实不大……”
糖豆歪了歪头,露出一个带着点天真困惑的可爱表情,“但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您的某块骨头被调皮的白蚁啃噬了?需要我帮您检查一下吗?”
面对女神(在亚维利眼中)的关怀,骷髅法师感动得骨架都在微微颤抖。它用那对骨爪拼命地(无声地)挥舞着,努力表达着自己的状态。
“不!不!”
亚维利的灵魂之火剧烈地波动,用带着骨头摩擦特有的“咔哒”声,以一种极其惶恐又带着强烈不适感的语调“说”道,“我至高无上的女神!我永恒的救主!照耀我腐朽灵魂的圣母玛利亚(虽然它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您最忠诚、最卑微的骷髅仆人亚维利没有患上任何疾病!”
它努力想靠近糖豆表达忠诚,但刚迈出一步,又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回去,声音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您的仆从只是……只是……”
亚维利那空洞的眼窝“唰”地转向窗边那抹灰金色的身影,灵魂之火剧烈地闪烁,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它用尽全力,终于从颤抖的颌骨间“挤”出了那句石破天惊的控诉:
“只是被那位霍雅小姐身上散发出来的浓烈到令人作呕的圣光恶臭!”
它的骨爪夸张地捂住了(并不存在的)鼻子位置,整个骨架都透着一股生无可恋的窒息感,“熏!得!快!散!架!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