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讯符化作青光遁去,我与阿琪的心却并未因此轻松半分。黑水河底可能沉睡着一座充满怨气的诸侯王陵墓,而一群手段诡异的邪道正试图开启它——这个推测如同一块巨石压在心头。我们深知,在青松前辈带回确切消息和援手之前,绝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尽可能掌握更多信息。
接下来的几日,我们表面上恢复了“奕航”的日常,暗中却加紧了调查。我以“安抚受惊河神、超度亡魂”为由,多次前往黑水河沿岸,尤其是那日发现聚阴木残骸的河段,更仔细地勘察。
河面看似恢复了往日的浑浊平静,但凭借日益精进的灵觉,我能隐隐感知到,河底深处那股阴寒邪异的气息并未完全消散,反而像蛰伏的毒蛇,在暗中积聚、涌动。水流也似乎比往常更加湍急、紊乱,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感。
阿琪则利用她苗疆出身、对自然气息异常敏锐的天赋,沿着河岸采集水样、泥土和植物样本。她发现,靠近河心的水草,叶脉间竟隐隐透着一丝不祥的暗红色,散发着极淡的腥气;而一些岸边的老树,靠近水面的根系也出现了不正常的萎缩和腐烂迹象。
“河里的‘生气’正在被吞噬,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掠夺性的死气。”阿琪面色凝重地分析,“那邪阵虽然被破,但其影响仍在持续,或者说……有别的什么东西在河底继续运作。”
这天傍晚,我们正在店里分析采集的样本,店门被轻轻敲响。来人是镇上的老渔夫刘大爷,他常年在黑水河打渔,是真正的“老河通”。他神色惶恐,手里提着一条还在扑腾的大鲤鱼。
“小师父,阿琪姑娘,”刘大爷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你们见识广,给瞧瞧……这鱼,是不是有啥不对劲?”
我接过鱼,仔细一看,心中顿时一凛!这条鲤鱼个头不小,但鱼鳞黯淡无光,鱼眼浑浊发白,最诡异的是,它的鱼鳃内部,竟然隐约可见几条细小的、扭曲的黑色纹路,像是某种寄生邪虫,又像是怨气侵蚀的痕迹!
“刘大爷,这鱼您从哪儿打上来的?”我急忙问。
“就是……就是前几天闹水鬼的那片河心往下一点的老龙潭!”刘大爷声音发颤,“不光是这条,这几天打上来的鱼,好多都这样!邪门得很!而且……而且我夜里撒网的时候,好像……好像看到水底下有光!绿幽幽的,一闪一闪的,像鬼火!”
河底有光?绿光?
我和阿琪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这绝不是好兆头!寻常水魅或阴魂不会有这种具象的光,这更像是……某种阵法或法器运行时发出的灵光!
“刘大爷,多谢您!这事千万别再跟其他人说,近期也千万别再去那片水域打渔了,危险!”我郑重叮嘱,并送了他几张保平安的符箓。
送走刘大爷,我和阿琪心情沉重到了极点。
“河底果然还有东西在活动!”阿琪握紧了拳头,“那绿光……会不会是陵墓的入口正在被强行打开?”
“极有可能!”我眉头紧锁,“邪阵被破,他们可能加快了进度,或者启动了备用方案。我们必须尽快弄清楚下面的情况!”
然而,潜入深不可测、且明显已被邪异力量污染的黑水河底,无异于自投罗网。我们道行尚浅,又没有避水法宝,贸然下水极其危险。
正当我们一筹莫展之际,阿琪忽然眼睛一亮:“小凯!或许……我们可以用‘水镜观灵术’!”
“水镜观灵?”我一怔,随即想起手札中确有记载,这是一种借助水体为媒介,远程窥探水中或水脉相连之地景象的秘术,但对施术者灵觉要求极高,且极易被邪气反噬。
“对!我们不需要下水,只需在岸边,以河水和那鱼的鳞片为引,或许能窥得一丝河底的景象!”阿琪解释道,“我苗疆也有类似的‘观水’之法,可以辅助!”
事不宜迟!我们决定冒险一试。
当夜子时,月隐星稀。我们悄然来到黑水河下游一处僻静的回水湾。此处水流相对平缓,与主河道相连,邪气干扰可能稍弱。
我设下简单的护法结界,阿琪则在岸边用特制药粉画下一个同心圆阵。阵眼处,放置着那尾诡异的鲤鱼和一碗从河心取来的水。
我盘坐阵中,手掐玄水诀,阿琪则在一旁手持苗疆巫铃,轻声吟唱古老的安魂曲,以平和的气息护持我的心神。
“水通幽冥,镜现真形。以吾灵觉,窥彼虚妄……”我凝神静气,将灵觉缓缓注入碗中河水和鱼鳞之上。
起初,脑海中一片混沌,只有冰冷浑浊的河水景象。但随着咒力深入,景象开始变化……河水变得漆黑如墨,无数怨魂的碎片如同水草般飘荡……光线极度昏暗……渐渐地,在无尽的黑暗深处,一点幽幽的绿光显现出来!
那绿光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那似乎是一道巨大的、镶嵌在河床岩壁上的石门!石门古朴,刻满了狰狞的鬼怪图案,门缝中正透出那诡异的绿光!石门前,隐约可见几道模糊的黑影正在忙碌,似乎在催动什么仪式!门上的图案正在缓缓亮起!
就在我试图看清那些黑影和门上图案细节时,一股冰冷、暴戾、充满敌意的意念猛地从石门方向顺着我的灵觉冲击而来!
“噗——!”我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灵觉瞬间被切断,水镜景象轰然破碎!
“小凯!”阿琪惊呼,连忙停止吟唱,扶住摇摇欲坠的我。
“快……快走!”我强忍着头颅欲裂的剧痛和灵魂的战栗,嘶声道,“他们发现我们了!那门……快要开了!”
阿琪不敢怠慢,立刻搀起我,迅速撤离了河岸。
回到“奕航”,我服下丹药,调息良久,才勉强压住翻腾的气血。但脑海中那扇散发着不祥绿光的巨大石门,以及那股恐怖的意念,却挥之不去。
“那绝对是陵墓的入口!”我喘息着对阿琪说,“而且,看守那里的邪修,道行极高!我们已经被察觉了!”
情况万分危急!陵墓开启在即,邪道高手坐镇,而我们援军未至!
这一夜,“奕航”的灯火彻夜未熄。我们知道,一场关乎整个镇子乃至更大范围生死存亡的风暴,已经迫在眉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