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高塔倾覆的轰鸣余波,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喘息,在死寂的废墟之城上空缓缓消散。那令人心智崩溃的“低语”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真空的、沉重的寂静,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装甲运输车停靠在一条相对完好的地下通道入口处,引擎熄火,只留下必要的维生系统和外部传感器低功率运行。车厢内,没有人说话,只有劫后余生的粗重呼吸和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摧毁“巢穴之心”的惊险一幕还在脑海中反复上演,每一次回想都让人手心冒汗。
江辰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凝神。强行接管老陈虚弱身体带来的负担,以及高度集中精神指挥作战的消耗,让他感到一阵阵虚脱。但他不能倒下,至少在确保团队获得真正安全的喘息之前不能。
林薇安排好了警戒哨,然后走到江辰身边,递过去一瓶净水和一小块高能量食物。“感觉怎么样?”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江辰接过,慢慢喝了一口水,干涩的喉咙得到些许滋润。“还撑得住。”他简短地回答,目光扫过车厢内疲惫的众人,“老陈的身体需要时间恢复,我的意识不能长时间占据主导。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可以建立临时据点的地方。”
“伊森提到的那处地下避难所,距离这里还有三公里左右。根据扫描,那片区域结构相对稳定,辐射和化学污染读数也略低于周边。”林薇汇报着情况,同时看向静静坐在一旁的伊森。
伊森似乎一直在观察着江辰,见林薇看来,他微微颔首:“是的。那处避难所是旧时代民用级别,规模不大,但基础设施应该比地表完好。更重要的是,它的位置相对隐蔽,或许能为我们争取一些时间,来研究如何解决老陈……以及你,江辰先生,目前这特殊状态的问题。”
江辰点了点头,伊森的考虑很周全。他转向韩立,问道:“韩立,周围的能量信号和精神残留情况如何?”
韩立虽然依旧脸色发白,但精神似乎好了一些,他仔细感知了片刻,回道:“‘锈蚀之巢’的活性几乎消失了,那片广场方向只剩下一些微弱、混乱的残余波动,正在快速消散。但是……”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困惑,“我好像……捕捉到了另一个非常微弱的能量信号,就在我们前往避难所的路线上,很隐晦,时断时续,不像是生物信号,也不像是常见的辐射源……感觉很……古老,而且被某种东西屏蔽着大部分波动。”
又一个异常信号?众人的心又提了起来。这片废墟之城到底还隐藏了多少秘密?
伊森却对韩立的描述产生了兴趣:“古老的能量信号?具体在什么位置?”
韩立指向一个方向:“大概在我们一点钟方向,直线距离可能不到两公里,似乎是在……地下?”
伊森调出他记忆中的旧城地图,手指在上面快速划过,最终停留在一个标记着“市立档案馆(地下深层)”的图标上。他的眼神微微闪烁:“档案馆……地下深层库房……那里除了储存纸质和电子档案,据说在战时还被临时用于封存一些……来不及转移或不便公开的‘特殊物品’。”
“特殊物品?”林薇追问。
“可能是某些敏感的研究数据,也可能是……从一些未被公开的考古发现中提取的实物。”伊森的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在我的时代,就有传闻说这座城市的地下,埋藏着不属于我们已知历史的……东西。”
不属于已知历史?纪元遗产的线索?
江辰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的“前世”记忆中,关于“纪元遗产”的信息极其模糊,只停留在传闻层面,从未真正接触过。如果伊森说的是真的,那么这座城市的价值,就远远超乎他们的想象。
“公司”如此执着于寻找“方舟”和前哨站,是否也与这些埋藏在地下的“遗产”有关?
“信号很弱,而且被屏蔽,说明它可能被妥善保存着,或者……处于某种休眠状态。”江辰分析道,他看向伊森,“档案馆的入口和安全系统,你有资料吗?”
伊森摇了摇头:“民用设施的详细结构图不在‘方舟’的核心数据库里。但理论上,这种级别的档案馆,其地下深层库房必然有独立且坚固的安保措施,甚至可能连接着独立的能源系统。强行突破风险很大。”
风险与机遇并存。一个可能蕴含着“纪元遗产”线索的地方,其价值不言而喻。但眼下团队状态不佳,首要任务是休整和解决内部危机。
“暂时标记这个位置。”江辰做出了决断,“我们先去避难所稳定下来。档案馆的事情,等我们恢复后再做打算。”
没有人反对。连续的逃亡和战斗已经耗尽了大家的精力,此刻一个安全的栖身之所比任何潜在的宝藏都更重要。
稍作休整后,装甲车再次启动,小心翼翼地沿着预定路线,向着避难所的方向驶去。这一次,路途平静了许多,没有了“锈蚀之巢”的骚扰,只有废墟本身带来的压抑感。
途中,江辰的意识出现了一次短暂的恍惚和剥离感,老陈身体的排斥反应开始显现。他强行稳住心神,知道时间不多了。
终于,车辆抵达了目标地点——一个位于大型商场地下停车场深处的、外观厚重的混凝土掩体大门。大门上有着明显的暴力破坏痕迹,锁具早已损坏,虚掩着一条缝隙,显然在灾变初期就被幸存者打开过。
老陈(警戒)带领队员率先进入侦查,确认内部没有 immediate threat(直接威胁)后,团队才陆续进入。
避难所内部空间不大,约莫能容纳百人左右,空气浑浊,布满灰尘,但结构确实完好。有独立的空气过滤系统(已停止工作)、储水罐(大部分已空)和简易的宿舍区。最重要的是,这里相对封闭,可以有效屏蔽大部分外部信号探测。
队员们迅速行动起来,清理出一片干净区域,建立简单的防御工事,启动自带的空气净化装置,分配宿舍。周雨和周明理教授将老陈(江辰意识主导)安置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开始进行更详细的检查。
江辰感觉自己的意识如同潮水般开始退却,老陈身体的本能抗拒越来越强。他知道,必须尽快将主导权交还给老陈的潜意识,否则对双方都可能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在意识彻底沉沦前,他拉住林薇和伊森,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林薇……接下来……交给你了……看好老陈……伊森博士……档案馆……可能有……我们需要的……答案……”
话音未落,他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身体一软,再次陷入了深度昏迷。
林薇紧紧握住江辰(老陈)瞬间失去力量的手,看着他那张再次被痛苦和虚弱笼罩的脸,眼神坚定。
伊森站在一旁,看着昏迷的老陈,又看了看林薇,最后将目光投向避难所那厚重的墙壁,仿佛能穿透混凝土,看到那座埋藏着秘密的档案馆。
“纪元遗产的回响……”他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如同发现新大陆般的好奇与凝重,“看来,我们的旅程,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趣,也还要危险。”
执火者暂时沉寂,但火焰并未熄灭。在这处临时避难所中,团队获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但也面临着新的抉择。是偏安一隅,等待老陈康复?还是主动出击,去探寻那可能蕴含着巨大风险与机遇的“遗产”回响?
答案,或许就藏在不久之后的行动中。而远方,“公司”的阴影,以及那破封而出的“主宰”,依旧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于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