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令容这番作态,倒显得她们之间有多和睦,她嘉宁县主是特意为了她萧令容才去帮忙似的!
这份人情,简直比当面骂她还要让她膈应。
此刻看着昭华郡主那副永远云淡风轻的模样,嘉宁县主只觉得心头那股火气又噌噌往上冒,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啊?不能说吗?”宋枝有些奇怪地眨了眨眼,“我以为县主很关心郡主呢,才会特意告诉我。”
“谁关心她了!”嘉宁县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都拔高了些。
萧令容并未动怒,反而用绢帕轻轻按了按唇角,“我确实没想到,县主待我竟然......如此挂心。”
她将挂心二字说得意味深长。
听着两人夹枪带棒的对话,宋枝脸上也露出笑意。
这种不用动脑子的交流,真好。
她捧着微温的茶盏,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我方才见成安王爷跟裴国公说话,他们......关系很好吗?”
这个问题让两人都顿了顿。
嘉宁县主率先开口,语气肯定,“好,怎么不好?成安王最喜欢的就是七皇子康王,康王又跟裴修衍走得近,裴修衍自然跟成安王府关系好。”
她这话说得又快又急。
但宋枝却察觉到,嘉宁县主每次提及裴修衍时,语气里总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别扭。
像是忌惮,又像是在刻意躲避什么,仿佛在隐瞒着什么事。
萧令容则是沉吟片刻,轻轻摇了摇头,“也不见得,裴国公行事一向......”她看了一眼宋枝,换了一个形容,“难以揣度。”
“在这京城里,他似乎也未曾对谁真正表现出过特别的亲近。”
萧令容顿了顿,目光掠过宋枝,似在斟酌言辞,“说件旧事吧,从前,成安王曾有意将膝下的三姑娘许配给裴国公,当时不少人都觉得是桩门当户对的好姻缘。”
“但裴国公当时便直接回绝了,言辞......颇为干脆。
“所以,就算裴国公跟康王殿下走的近,也不见得......”
恰在此时,前院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噼啪作响,紧接着是悠扬的礼乐声。
是寿宴正式开始了。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打断了她们的对话,也吸引了宋枝的注意力,她好奇地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趁着这个间隙,萧令容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嘉宁县主身上,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低声道,“温佳慧。”
“干嘛?”嘉宁县主没好气地瞪过来,眼神里带着戒备。
“你最近在做什么?”萧令容问得直接。
嘉宁县主瞳孔几不可察地一缩,语气蛮横,“没、没什么!用你管!”
萧令容并未被她这虚张声势吓退,她声音压得更低,“我怎么觉着......你好像在害怕裴国公?”
她方才看得分明,嘉宁县主在提及裴修衍与康王时,眼神有明显的闪躲。
“没有!”嘉宁县主矢口否认,“我就是单纯讨厌他!”
“你想想康王是个什么人?整日里斗鸡走狗,正经事一件不干,裴修衍他能跟康王玩到一块,能是什么好东西?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看他们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萧令容见她如此反应,知道再问下去她也不会说实话,便适时地止住了话头,只淡淡看了她一眼,不再追问。
嘉宁县主暗自松了口气,别开脸,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借此掩饰微微颤抖的指尖。
成安王寿宴办得华,女席这边特意请了京城里最负盛名的云韶班来助兴。
这戏班子以唱腔婉转闻名,尤其擅演那些缠绵悱恻的才子佳人戏。
此刻台上正演到书生与少女互诉衷肠,那唱腔如泣如诉,将那份身不由己又暗生情愫的微妙情意演绎得淋漓尽致。
演到情动处,台下不少心软的夫人和年轻姑娘们都忍不住拿起帕子拭泪,低声唏嘘。
就连宋枝也被剧情牵动,红了眼眶。
出乎意料的是,三人之中,反应最激烈的,竟然是嘉宁县主。
这位一向骄纵张扬,仿佛天不怕地不怕的县主,此刻竟哭得比谁都凶。
她死死咬着唇,可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地往下掉,怎么都止不住。
就跟那个爱而不得、受尽情伤的人是她似的。
萧令容看了一眼她,随即微微蹙起秀眉,若有所思。
......
成安王府后院。
一位身段窈窕的女子,正从一处拐角探头探脑地走出来,迎面撞上了一个小厮。
她立即垂下头,水袖轻掩,想要侧身避开。
“站住!”那小厮伸手拦住了她,上下打量着她脸上的戏妆和戏服,神色带着几分审视,“你来这边作甚?不知道这里是王府内院吗?”
那女子被喝住,连忙停下脚步,慌忙福身行礼,开口是清凌凌的女儿声“小哥恕罪,奴家是云韶班的,方才更衣后迷了路......”
小厮见她举止娇柔,语气便缓和几分,“那是自然!我们王爷可是陛下的亲弟弟,这京城里,除了皇宫,就属我们王府最是富贵堂皇!”
正说着,不远处传来一声压着嗓子的催促,“锦官!还不快过来!下一折该你上场了,班主正到处寻你呢!”
“这就来!”她连忙又行了个礼,碎步匆匆离去。
小厮望着那袅娜背影,还有些可惜,“这姑娘说话身段都挺好的,就是有些高了。”
而那女子一路小跑,直到拐过几个弯,确定四周再无旁人后,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抬手抹了把额角并不存在的汗,再开口时,原本捏着的细软嗓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男声,“吓死小爷了!”
他话音刚落,旁边假山石后便转出一个人影,正是刚刚开口喊他的那人,“东西拿到了没?”
“当然!”少年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又苦着脸扯了扯紧绷的戏服,“下次能不能换人来?穿着这身行头,踩着这破鞋子,路都走不快,憋死我了!”
后来那人闻言,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带着点幸灾乐祸,“是你自己手气背,抽签抽到的,怪谁?”
“快走吧,主子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