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映雪垂下眼帘,掩住眸中的恨意。
要不是她说那些话,她怎会起了心思。
再抬起时,带着一丝被打趣的无奈,“五妹妹你说什么呢?我现在已经嫁给了你四哥,过去的事早已过去了。”
“国公爷与未来夫人关系好,这不是好事吗?”
“是、是好事,”裴知意碰了个软钉子,有些不甘心,“说起来,再过四日便是三哥大婚了,听说府里准备了许多新巧的爆竹,一点燃,想必到时候一定热闹极了。”
“是啊,定然是极热闹的,”可张映雪依旧没接茬,她语气带着几分惋惜,“只可惜我这身子不争气,你四哥心疼我,说叫我那日就在房里歇着。”
裴知意从张映雪房里出来,脸上的笑意彻底垮了下来。
她本是想着借张映雪这把现成的刀,给宋枝添点堵。
可谁知这张映雪现在,竟像是换了个人一般,油盐不进!
难道......
真要她自己动手?
不行,风险太大。
她拧着眉思索片刻,眼中忽然闪过一丝亮光,想起了另一个人。
......
回府后,宋枝安然无恙,倒是裴修衍因淋了雨,当夜便有些发热。
石竹端着煎好的药进来,看着主子略显苍白的脸色,忍不住小声嘀咕,“爷明知自己身子受不得寒,还偏偏......”
裴修衍正靠在榻上看一卷舆图,闻言眼皮都未抬,只冷冷扫过去一眼。
石竹立刻噤声,将药碗轻轻放在榻边小几上。
裴修衍端起药碗,面不改色地将那汤药一饮而尽,随即问道,“嘉宁县主那边,查得如何了?”
石竹神色一凛,“我们的人上次跟踪被发现后,嘉宁县主便再未出过门......”
裴修衍并不意外,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的舆图上。
他手指在几个区域点了点,“牙行和官府文书那边既然没有记录,便只能是这几个地方,加派些生面孔的人手,仔细搜。”
这几个地方鱼龙混杂,更易于藏身。
“是,”石竹连忙将那几个地点记下,又迟疑地问道,“爷,若是找到之后?”
“能抓活的便抓回来,”裴修衍顿了顿,补充道,“若他有反抗逃脱的意图,便就地格杀,不必留手。”
石竹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犹豫,“我们的人打听到,此人似乎与贵妃娘娘有旧怨,他手里会不会有什么东西?”
裴修衍嗤笑一声,打断了他,“我只知道,他看见了不该看的。”
“仅此一条,风险便已太大。”
就算手里真有什么,也犯不上冒险,不如直接杀了干净。
“是,属下明白!”石竹颔首。
“墨竹那边,都安排妥当了么?”裴修衍屈起指节,轻轻敲了敲榻边,又问道。
石竹回道,“爷放心,一切依计进行,成安王府那边并未发觉,石风也已经启程去了泾阳。”
侍奉过冯选侍的那名宫女云袖,当年出宫后,嫁给了泾阳县的一个小吏。
只不过,那小吏命薄,云袖嫁过去没几年,就病死了。
云袖在当地并无甚亲族,知晓她底细的人极少,这才慢慢没了消息。
裴修衍上次今日进宫,也是为了给皇帝禀明这件事。
皇帝怕惊动成安王那边,为了不打草惊蛇,便先叫他派人过去找着。
等裴修衍成了婚,再以巡查为名,亲自去泾阳走一趟。
石竹想起成安王寿宴那日墨竹的扮相,便忍不住发笑。
“爷是没亲眼瞧见,墨竹那小子,扮起女人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就是那身板实在太高大了些。”
裴修衍闻言,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既然你这般有心得,下次这差事便交给你。”
石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连连摆手,“爷您饶了属下吧!”
“戏台搭好了,”裴修衍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成安王该上场了。”
石竹白了主子的意思。
陛下想暗中查访,既是怕动摇朝局,也是对太后与成安王抱有最后一丝幻想。
指望着查清真相后能妥善处置,保全皇家体面。
可他家主子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体面。
“告诉石风,到了泾阳后不必急着动作,”裴修衍放下茶盏,“先把人安顿在城西的米铺后院,那里人来人往,反倒不易惹人注目。”
......
成安王府。
成安王萧景睿坐在书房里,心头有些乱。
他奉诏回京,至今已近三月,却只觉得诸事不顺,处处透着蹊跷。
想他萧景睿作为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手握江南这块最富庶的封地,圣眷之浓,无人能及。
一年之中,半年待在江南赏人间富贵,另外半年则回京居住,凭着皇兄的信任,连寿宴都是在京城办的。
可这段时间,他却察觉到,皇兄待他,不同了。
往日的亲切随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分疏离。
就连他寿辰那日,宫中的赏赐也只是中规中矩,毫无往年的厚待。
这还不算,皇兄竟突然发作,以贪墨河工款项为由,处置了他在江南一手提拔起来的周柄荣!
他亲自入宫求情,皇兄却连见都不见。
紧接着,连他最疼爱的康王萧煜,也被寻了由头禁足府中。
这一连串的事,让成安王措手不及。
他心中惴惴不安,却又理不出头绪,只能归咎于皇帝年纪渐长,性情愈发易怒。
可就在今日。
他来书房找一孤本时,习惯性地打开了墙角的暗格。
指尖触碰到里面的东西时,动作却猛地一顿。
不对。
这耳坠的位置,似乎被人动过!
若只是个寻常耳坠,自然不算什么,可这耳坠......
是他留给自己的念想。
怎么会有人发现?又是什么时候动的?
他惊出了一身冷汗,排查了府中所有可以接触到书房的人,却一无所获。
就在他心乱如麻之际,宫中贵妃又递出来消息,说了皇兄大怒,近来似乎对江南格外关注。
江南?!
难道皇兄近日来的种种反常,是在查江南的事?
会不会皇兄已经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