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晨夕在昭阳宫收拾行装,像是已经做好了面对未来生活的打算,并不担心自己在北邬作人质,命运会如何。
临行之际,乌梅又有些担惊受怕。
在皇宫里,好歹有皇帝宠着,别人也不敢拿她怎么样,而去北邬作人质,可真要被随随便便地欺负了。
宽敞的大殿内,大雍与北邬的和约铺展在紫檀木案上,墨迹未干,散发着淡淡的松烟香气。
赵擎手持玉玺,指尖微微发颤,他只觉得,这块平时随拿随按的东西,此刻竟如泰山般沉重。
他的目光扫过那密密麻麻的字体。
和约上写着:
“北邬退还大雍所属青州、云州、凉州三城,并赠予良马与牛羊,大雍立即遣宸妃沈氏入北邬为质五年,生死不论……”
按照和约的规定,北邬看似吃亏,实则并无多少损失。
青州、云州和凉州本来就是大雍领地,退还之后,不过是恢复战前的状态。而良马和牛羊,也是北邬说了算,给些染有疫病的畜牲,那大雍只能认栽。
沈晨夕入北邬为质五年,生死不论,就是在这五年里,生与死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五年之后,如果她失踪了,或者她本人不想返回故国,那也就没有放归一说。
和约一旦签下,就意味着沈晨夕很有可能永远留在北邬,生老病死,和赵擎都没什么关系了。
殿内,文武百官屏息凝神,等着赵擎动手。
玉玺重重地落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赵擎闭了闭眼睛:“传旨,命礼部即刻准备宸妃出行的仪仗,三日后,随北邬使团启程。”
拓跋利布接过盖了玉玺的和约,朗笑道:“皇帝陛下果然爽快,我北邬也必守信用,明日便撤出青州城,只是不知宸妃娘娘可否已经准备好,毕竟北邬风沙大,不比你们大雍皇宫舒适。”
赵擎面色一沉:“宸妃乃朕的爱妃,即便暂居北邬为质,也容不得半点怠慢,若出意外,你们至少需给朕一个合理的交代。”
“这是自然。”拓跋利布敷衍地说。
三日后,北邬将士果然撤出青州,将青州城归还大雍,而大雍也将把沈晨夕送往北邬为质,促成两国最终的停战。
昭阳宫内,沈晨夕身着素雅的衣裙,准备出发,白桃和乌梅为她整理最后的行装。
“娘娘,那些银票您带上,到北邬后,或许能用得着。”白桃将一件毛茸茸的披风翻出来:“北邬天寒,还需多带几件衣服。”
乌梅见状,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
沈晨夕宽慰道:“你哭什么,本宫是去当人质,又不是去送死。”
白桃也跟着劝解:“乌梅,相信娘娘,娘娘定能逢凶化吉,平安归来的,别等到真要哭的时候,却没了泪水。”
乌梅点点头,伸手抹了抹眼泪。
宫门外,仪仗已经准备好。赵擎身着常服,当沈晨夕的身影出现时,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步。
“臣妾参见陛下。”沈晨夕最后向赵擎行礼。
这是长达五年的分别,赵擎只希望这五年的时光能飞逝掉。
“爱妃不必多礼。”赵擎声音哽咽:“朕已命人沿途护送,直到北邬边境,定能保爱妃平安。”
沈晨夕眸中水光潋滟:“陛下厚爱,臣妾铭记于心,只望陛下保重龙体,勿以臣妾为念。”
赵擎猛地握紧沈晨夕的手:“爱妃保重。”
“皇帝陛下,时辰到了,告别的话,就到此为止吧。”拓跋利布催促。
沈晨夕转身走向北邬人的马车,缓步登上,白桃和乌梅随侍左右。帘幕落下那一刻,沈晨夕脸上柔弱的表情瞬间消失。
队伍缓缓驶出宫门,穿过京城大街。
百姓们跪在道路两旁,有人低声啜泣:“宸妃娘娘是为了我们才去北邬啊,是宸妃娘娘救了我们……”
马车驶出皇城,京中的繁华渐渐远去。
沈晨夕掀开车帘,望见护城河结了薄冰,像一块模糊的铜镜。官道两旁,农田荒芜,偶尔能看到面黄肌瘦的农夫在挖野菜。
“娘娘,外面风大,小心冻着。”白桃小声道。
眼下正是腊月,处于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北邬位于苦寒之地,积雪要两三个月才化。
行进几日后,队伍已至青州边界。
北邬人已经撤出青州城,但城里十室九空,百姓都逃难去了。
队伍在青州边界扎营,篝火点燃,拓跋利布掀开车帘:“宸妃娘娘,可否赏脸共进晚餐?”
沈晨夕轻轻点头,下车时,她发现营地上铺着华丽的地毯,上面摆满烤肉和奶酒。
那些北邬人围坐在一起,大口大口地喝酒吃肉。
沈晨夕的帐篷被安排在营地中央,周围有许多人把守,想逃是逃不掉的。这样风餐露宿的日子,还得坚持好几天。
“宸妃娘娘,其实,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反正你迟早会知道,我就提前说了,也让你有些准备。”拓跋利布道。
沈晨夕平静开口:“使臣请讲。”
拓跋利布凑近沈晨夕:“我并非普通使臣,而是北邬王子拓跋利布。”
他得意地看着沈晨夕,看着她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其实,沈晨夕早猜到他身份高贵,并没有真正吃惊。
拓跋利布兴奋地伸手,想碰沈晨夕的脸:“你很快就会发现,做我的人质,可比做大雍皇帝的妃子有趣多了。”
沈晨夕不着痕迹地避开:“王子,请注意分寸。”
拓跋利布眯起眼睛:“反正,你迟早是本王子的女人,那大雍皇帝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跟着他有何用,等回到北邬,本王子必让你做正室夫人,现在,本王子已经饥渴难耐了,不如……”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一人骑马飞奔而来,高举令牌:“臣奉旨护送宸妃娘娘出关!”
沈晨夕很快认出了那人,正是曹逸。
拓跋利布上前道:“和约已定,宸妃由我们北邬使团护送,何需大雍再派人手?”
曹逸道:“皇上担忧娘娘安危,特派我等沿途护送至边境,既是护送,也是看管,毕竟,她若逃走,我等也不好交代。”
说罢,他看向沈晨夕:“宸妃娘娘,您就老老实实地去北邬吧,两国和平为重,还望您不要让臣为难。”
沈晨夕点头:“有曹大人盯着,本宫哪敢耍花样。”
又过了两日,队伍进入一片荒山,嶙峋的怪石像无数指向天空的手指,通过这片山脉,过青州地界,离北邬就不远了。
山路崎岖,两侧是陡峭的悬崖,队伍在山路上缓缓移动。
突然,一支利箭破空而来,正中车前护卫的咽喉!
曹逸拔刀高呼:“有人偷袭,保护娘娘!”
北邬人听见动静,纷纷亮刀,准备战斗,随行的护卫被迫与北邬人联手,共同对付来历不明的偷袭者。
刹那间,数百个蒙面的黑衣人从山崖两侧涌出,挥刀攻杀而来。惨叫声中,数名护卫倒地。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并没有连续放箭。
拓跋利布指挥北邬士兵结阵防御,曹逸则与那黑衣人大战。
“杀宸妃者,赏金千两!”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直接摆明他们的目的。
“娘娘,他们是来杀您的,怎么办?”乌梅瑟瑟发抖,脸色惨白。外面打斗剧烈,她不敢掀开帘子去看。
黑衣人显然训练有素,个个都很能打,北邬使团和护卫战斗得非常吃力。
曹逸被黑衣人团团围住,武艺高强的他,现在似乎状态不佳,居然难以突围。
另一股黑衣人盯准马车,挥刀劈砍。
“砰砰”几声,马车被劈得散了架。
“快逃!”沈晨夕拉着白桃和乌梅,拼命奔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