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道尽头纱窗都是半掩着的，露出外面灰蒙蒙的天空。秦言真耳边反复回响着谭筱熙那句“或许这就是命运”。他刚要开口再问些什么，谭筱熙忽然“呀”地低呼一声，右手猛地拍在自己额头上，力道重得让秦言真都觉得疼，她懊恼地皱着眉：“坏了坏了！差点把最关键的东西给忘了！”
秦言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直起身：“怎么了？”
“你在这儿等我两分钟。”谭筱熙语速飞快，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往包间跑，月白色旗袍下摆被风掀起个弧度，高跟鞋踩在走廊的实木地板上，“噔噔噔”的声音格外清脆，没几秒就消失在包间门后。
秦言真重新靠回窗边，等待着她，也没等多久，走廊那头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秦言真转头看去，谭筱熙提着她那个常黑色挎包快步走来，包带因为跑得太急，微微往下滑了些，她用胳膊夹着包，另一只手还在包里翻找，走到秦言真面前时，才终于掏出一个东西。那是个粉白色的化妆盒，外壳印着细碎的珍珠纹，一看就是女士常用的款式。
秦言真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眼神里满是疑惑：“你拿化妆盒出来做什么？现在不是补妆的时候吧？”他以为谭筱熙是忘了带化妆品，可这时候拿这个，实在不合时宜。
谭筱熙没理会他的疑惑，指尖扣开化妆盒的搭扣，“咔嗒”一声轻响，盒盖弹开。里面确实放着口红、粉饼之类的化妆品，可她没碰那些，反而手指伸到化妆盒最底层的夹层里，轻轻一抠，就拿出了一个比巴掌还小的黑色金属盒。盒子是磨砂质感的，边缘打磨得很光滑，上面没有任何花纹，看起来格外低调。
“你别瞎想，不是让你看化妆品的。”谭筱熙把黑色小盒递到秦言真面前，眼神里带着点小得意，“打开看看，这才是给你的东西。”
秦言真迟疑地接过小盒，入手冰凉，还挺沉。他捏着盒边轻轻掀开，里面铺着一层黑色绒布，绒布上嵌着两个透明的小玻璃瓶，瓶里装着淡蓝色的液体，液体里泡着两片薄薄的、半透明的东西，看起来像极了隐形眼镜。“这是……美瞳？”他挑眉，心里更纳闷了，他一个大男人，用得着这东西？
“算是吧，但比普通美瞳好太多了。”谭筱熙凑过来，指着小玻璃瓶解释，“这是我特制的，材质是医用级的高透氧硅水凝胶，戴一整天都不会觉得干，比你之前可能见过的任何隐形眼镜都舒服。而且它的遮光性特别好，你想啊，祁愿接管你身体的时你那个发光的眼睛，不管是出任务还是在人多的地方，都太扎眼了，很容易暴露身份。”
她顿了顿，指尖点了点黑色小盒：“这个戴上之后，能完全掩盖住蓝光，从外面看就是正常的深褐色眼睛，除非凑到跟前仔细看，否则根本看不出破绽。之前知道你眼睛的事，就特意让技术部的人给你做了一副，刚才差点忘了给你。”
秦言真拿起一个小玻璃瓶，对着光看了看。淡蓝色的液体里，那片透明薄片安静地躺着，摸起来软乎乎的，确实比普通美瞳要轻薄。他想起上次在北都封区，就是因为眼睛突然发蓝光，差点被侍主会的人盯上，要是当时有这个，就能少很多麻烦。他抬头看向谭筱熙，眼底的疑惑散去，多了几分暖意：“还是你想得周全，我自己都没考虑到这点。”
“那是自然，我是谁啊。”谭筱熙把化妆盒塞回挎包里，拉上拉链，语气忽然轻了些，“说真的，今天这顿饭吃完，我就得走了。你要是还有什么想问的，趁现在赶紧问，错过了今天，下次见面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秦言真闻言，沉默了下来。他靠在窗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黑色小盒的边缘，脑子里飞速过着那些没问出口的问题：弑主的具体规模、“主”、二次克隆重生者……可想着想着，心里一动，抬头看向谭筱熙，慢慢贴近她的脸，随后悄悄喊了声祁愿。
就在谭筱熙以为他没什么要问的时候，秦言真的瞳孔忽然泛起一层淡蓝色的光，不是之前那种强烈的蓝光，而是像蒙了一层薄雾似的，淡淡的，却格外清晰。谭筱熙毫无防备，被这突然出现的蓝光晃得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手还按在了胸口，心跳“咚咚”地加快：“秦言真！你干什么？想吓死我啊！”
秦言真看着她受惊的样子，忍不住低笑出声。谭筱熙脸上的嗔怪瞬间消失，眼神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她盯着秦言真的眼睛，换上生气的表情，她知道肯定还有一个人在笑她。
秦言真见她这反应，收敛了笑意，眼底的蓝光也缓缓褪去，重新变回深褐色。他摊了摊手，语气带着点无辜：“没干什么，就是想试试，祁愿到底可以多快接管我的身体。”
脑海里的祁愿出声：“我其实挺想看你这小子被她骂一回的。”
谭筱熙还是皱着眉，没完全相信，但也没再追问，只是说：“有话好好说，别突然搞这种小动作。你到底要问什么？”
“我想问，”秦言真收起玩笑的神色，语气认真起来，“你们弑主里的二次重生者，眼睛也会像我这样变蓝吗？还是说，只有我一个人这样？”
谭筱熙靠回窗沿，双手抱在胸前，沉默了几秒才开口：“不会。组织里的二次重生者，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她抬眼看向秦言真，眼神里带着几分不确定：“你是个特例。之前我汇报你的眼睛时候，组织里的老家伙们专门讨论过你的情况，有两种猜测，一种是跟‘双生’有关，毕竟你和祁愿的关联太特殊了；另一种是说，你可能是‘以变人’但具体是什么原因，没人能说清楚，连组织里最老的研究员都没见过这种情况，数据库里也没有相关记录。”
秦言真沉默着点头，心里的疑惑非但没减少，反而更重了。这只能等他后面自己探寻了。后面秦言真又问了谭筱熙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我的血制成的药剂是可以，治疗以太结晶症吗？”
谭筱熙知道他是在说之前救诸子辰的救，谭筱熙回道：“并不是，你可别用你的血去救人。你那个朋友当初的症状也不是无法挽救，你是以变人，当时划你手腕取你的血只是测试一下我们的药剂能不能有效的杀死你血液里的以太细胞。可以的话，那个药就可以救你的朋友，不是用你的血做解药的。”
秦言真恍然大悟，问道：“那还有那种药吗？”
谭筱熙说道：“没有，以太结晶症，依然是无法治愈的，你那位朋友是以变，再加上状况还能挽救，所以那个药才有用。换作正常人早就死了。”
“行，我没有问题了。”对话沉寂了许久。
秦言真来之前对关于弑主的事跟弗兰克汇报过，弗兰克也让人查了东宫所有的可能有关的数据文献，从建立到现在的记录都翻遍了，结果，东宫从来没有过‘弑主’这个组织的任何记录。就像你们之前一直藏在暗处，从未在萨顿留下过任何痕迹一样。
弗兰克表示他们现在从暗处转到明处，不掩饰目的来找秦言真合作，其实已经是一种信号。他断定，整个萨顿早晚会陷入一场混乱，不是现在，但离那天已经越来越近了。这场混乱不太会是弑主挑起的，但一定与弑主有关，为了保护东城，弗兰克也让秦言真，答应与她合作。
二人回到包厢，没人再提那些沉重的话题，大多时候都是奥托在说北都的趣事，气氛还算融洽。吃完饭，秦言真和奥托送谭筱熙和赵顾问到餐厅门口。赵志鸿先上了车，谭筱熙站在车边，又叮嘱了秦言真一句：“遇到紧急情况，直接用专属通信器联系我。”
“知道了，你也多小心。”秦言真点头。
谭筱熙笑了笑，转身上了车。车子发动，很快消失在街角。秦言真收回目光，和奥托对视一眼：“走吧，回千寻店，该跟婉莹和子辰说对接人的事了，还有我们明天离开的事。”
两人打车回了千寻店。杜婉莹和诸子辰正在前厅整理北都的任务资料，桌上摊满了文件。看到秦言真和奥托回来，杜婉莹起身：“你们回来了。”
“有两件事要跟你们说。”秦言真坐在沙发上，奥托把赵志鸿的资料放在桌上，与他们讲解了与弑主合作的事，并表明了这件事弗兰克也知道。
杜婉莹和诸子辰拿起资料翻了翻，认真地翻看了起来。
“还有一件事，”奥托开口，“我和秦言真明天早就回东城了，北都这边的事，就交给你们俩了。
“这么快就走？”诸子辰愣了一下，“不多留两天吗？”
“不了，我们要回去休假！”秦言真摇了摇头，“你们放心，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随时联系我们。”
看着秦言真得瑟的样子杜婉莹与诸子辰纷纷递给他一个白眼。
晚上秦言真靠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夜色，心里忽然泛起一阵轻松，明天就能回东城了，可这份轻松没持续多久，就被一丝牵挂取代。他掏出手机，解锁屏幕，翻到通讯录最下面，那里有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号码后面标着“97”。
指尖悬在拨号键上，秦言真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按了锁屏键。他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不知道玖柒和格伦在西区有没有遇到麻烦。奥托端着两杯温水走过来，把一杯递给秦言真：“回到东城了，还是见不到小玖啊，一定想她了吧。”
秦言真接过杯子，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他轻声叹了口气：“嗯，不知道她在西区好不好。”
奥托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多说，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前厅里静悄悄的，只有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提醒着他们，北都的夜晚，快要结束了。
明天，他们就要离开这里，返回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