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
奥托闻声推开弗兰克办公室门时，最先漫进鼻腔的是一股淡淡的烟草味，不是点燃后的呛人气息，而是烟丝本身混着皮革的沉郁味道。
暖黄色的台灯从办公桌斜上方垂落，将摊开的文件照得清晰，纸页边缘还沾着几点未干的墨渍，显然弗兰克方才还在批阅。
弗兰克陷在深棕色皮质座椅里，指尖夹着支未点燃的雪茄，见奥托进来，他那双总是带着严肃的眼睛里掠过一丝了然，开口时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笃定：“你来找弗兰克，是为了秦言真的事吧？”
奥托没否认，脚步在地毯上踩出极轻的声响，走到办公桌前时，他将手轻轻撑在桌沿，冰凉的木质桌面透过掌心传来凉意，让他纷乱的思绪稍稍沉淀。
他垂眸看着文件上密密麻麻的字迹，沉声道：“冒充克林顿的人那天在地下室里，他告诉我了一些关于秦言真的事，那个人接到的命令是杀掉秦言真，但是他后面被我们抓到的时候，好像恍然大悟似的告诉我他上面的人想利用他给秦言真做垫脚石。我现在也不大概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弗兰克抬起头，指尖夹着的雪茄在烟灰缸边缘轻轻磕了磕，没说话，只是眉头微蹙，眼神里带着思索。办公室里静了几秒，只有墙上挂钟的秒针在“嘀嗒”作响。过了片刻，他才开口，声音带着几分试探：“你是说，那些人故意让埃文里克动手，其实是为了帮小真进入以变人第二阶段？”
“我觉得很有可能。”奥托立刻点头，语气比刚才更肯定了些，他微微前倾身体，像是要把记忆里的细节都捋清楚，“在抓到他的前一晚，小真和他在治安局仓库缠斗过。小真后面误打误撞点燃了谭筱熙留在仓库的火药。引发了爆炸，那场爆炸特别剧烈，仓库的顶梁都塌了一半，可小真却活了下来。我推断，小真就是在那次爆炸后进入的第二阶段。”
弗兰克拿起桌上的雪茄，放在鼻尖轻嗅了一下，却没点燃，只是捏在指间慢慢转动。他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桌面上的文件，才缓缓开口：“你们把他押回来的当晚，我们就审过他。他本名叫埃文里克，原本是西区人，参与过两个月前你们查封的那家东城灵渠第三医院，后来小真再去医院的时候遭遇七人围剿，也是他安排的。”说到这里，弗兰克顿了顿，眼神沉了沉，“只不过他低估了小真的能力，第一次没成功。”
“那他怎么知道小真那晚要去医院？”奥托追问，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这件事一直是他心里的疙瘩，总觉得背后藏着更复杂的东西。
弗兰克靠向椅背，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他只说是上面的人通知的，问不出更多细节。”他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凝重，“但我怀疑，是东宫影里的内鬼。这个人的位置恐怕不低，说不定是位高权重的人。”
“就没一点怀疑对象吗？”奥托追问，眉头拧得更紧了。
“暂时没有明确目标，我们已经在暗中排查了。”弗兰克摇了摇头，随即又补充道，“不过你们不用担心目前，我已经加强了对你们行踪的保护。”
他话锋一转，声音里多了几分惋惜，甚至带着点无奈：“对了，还有件事，小真小时候那场车祸，埃文里克也只是参与了，至于背后主使是谁，他根本不知道。就算我们处置了他，也没法真正给小真报仇。这才是最棘手的地方，线索到这里就断了。”
奥托心里也泛起一阵失落，他原本还盼着能从埃文里克嘴里挖出更多关于车祸的线索，可现在看来，还是白费功夫。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指尖触到手机冰凉的外壳，突然想起方才在检测室外面，秦言真说的、荀念生身上有淡淡以太反应的事。他张了张嘴，想把这件事说出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万一只是误会，反而会给荀念生带来麻烦，不如等查清楚再说。
就在这时，弗兰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他从文件堆里抬起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歉意：“哦对了，还有件事要跟你说，你们之前申请的休假，暂时不能批了。”
奥托愣了一下，脸上的失落瞬间被无奈取代，他叹了口气，苦笑道：“为什么啊？又出什么事了？我们这阵子几乎没怎么休息过，好不容易想喘口气……”
“是关于以太晶体的紧急任务，没办法。”弗兰克打断他的话，将桌上的一份蓝色封皮文件推到奥托面前，用手指点了点其中一页，“前些天我们的人追踪到一批货物，从东城运到西区，里面掺了以太晶石，数量不少。那时候你们还在北都没回来，我们虽然把运输的人都抓了，但这批晶石却丢了。今晚刚查到线索，说晶石已经被卖到了南廷的黑市，买家身份还不清楚。”
奥托的表情立刻收敛了，方才的无奈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他俯身看着文件上的记录：“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尽快。”弗兰克说道，语气不容置疑，“你明天一早就带人动身去南廷，先去那边摸清黑市的情况，尤其是几个有名的交易点，小心点，那边鱼龙混杂，比西区还乱。小真那边，等他备好新的机械臂，我再让他去找你汇合。”
奥托点头应下，心里盘算着今晚就留在东宫，一来能随时跟进任务的细节，二来……反正千寻店也回不去。他把文件放回桌上，又跟弗兰克确认了几句南廷的注意事项，才转身离开办公室。
另一边，秦言真刚走出负十层的电梯，手机就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手机，看到是奥托发来的消息，长长的一段文字，把埃文里克的底细和新任务的事都说明了。他靠在电梯壁上，指尖划过屏幕，祁愿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某人的休假又要落空咯。”
秦言真没接话，电梯门打开，他走出电梯，转身走向走廊尽头的隔音接待室。这里平时没什么人来，墙壁是特制的隔音材料，不用担心说话被偷听。他需要尽快拿到新的机械臂，更需要确认一件事。
他掏出诺尔，点开通讯录里那个没有名字、只有一串乱码的号码，这是“东风夜放花千树”的专属联络方式。电话接通的瞬间，那头就传来一道带着戏谑的声音，像是在嚼着什么东西，含糊不清的：“怎么，秦言真？又来跟我要驱动核心？”
秦言真忍不住笑了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语气比刚才轻松了些：“什么都瞒不过你。不过这次除了谢你帮忙准备机械臂，还有件事想问你，以你的能力，今晚就能组装好，对吧？”
“放心吧，原料还剩一点，今晚熬夜给你弄好，明天送到老地方。”那头的声音顿了顿，背景里传来轻微的金属碰撞声，像是在摆弄零件，“你中午到就行，别来太早，说吧，还有什么事？我想不出你除了问我要元件之外，还能提情报以外的其他什么事？”
秦言真道：“千树啊，我今天在图书馆里看到东风夜放花千树着的小说，你平常还会写这些东西吗？”
另一边的声音随意回道：“算是副业，平常没事就写一些。”
秦言真道：“那你有没有写过，一个很怪异的童话故事，名字叫做《萨顿的白鸟与明火》。”
电话那头突然顿住，金属碰撞声消失了，只剩下细微的呼吸声。过了几秒，那头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比刚才低沉了些，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意外：“你读过这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