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是……我——!”
姐姐林朝月那声撕心裂肺的、带着无尽愧疚与警告的呐喊,如同惊雷,在林晚星的灵魂深处炸响,余波未平,她指尖触碰到的冰冷镜面,却已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没有天旋地转,没有恐怖的景象。那面巨大古朴的镜子,在她指尖轻触的瞬间,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漾开一圈圈柔和的、银色的涟漪。镜中姐姐那急切而愧疚的面容随着涟漪扩散、模糊、最终消散。
紧接着,一股庞大而温和、却不容抗拒的信息流,如同解封的洪流,并非从外部涌入,而是从她记忆的最深处、从某个被牢牢封锁的区域,轰然爆发!
不是别人的记忆,是她自己的!是被她自己,或者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刻意遗忘和封印的记忆!
她“看”到了——
· 七岁那年,不是偶然触碰梳妆盒。 是她体内某种天生的、对“残影”的异常亲和力,主动吸引了那个被封印的梳妆盒,导致了盒盖松动,气息外泄。她看到的也不是错觉,是白夫人残影最初、最微弱的一次显现。姐姐林朝月冲进来,不是因为巧合,而是一直紧张地守护在附近!
· 姐姐林朝月的研究,从来不只是民俗学。 她很早就发现了林晚星的特殊,并一直在暗中研究保护她的方法,同时调查白夫人诅咒的根源。她加入那个隐秘的“影蜕”实验项目,不是为了学术,而是作为交换条件——以自己参与实验为代价,换取对方不动林晚星的承诺,并试图从内部寻找破解诅咒和保护妹妹的方法!
· 姐姐临终前那段视频通话。“小心沈墨初”的警告,是真的,但也是片面的。 姐姐当时已经发现了守秘人议会内部,尤其是沈墨初所属的派系中,有人对林晚星的“初火之烬”潜质抱有极大的、不择手段的野心。她警告林晚星,是出于极度的担忧。但姐姐同样知道,沈墨初本人,至少在当时,是持反对态度的,甚至暗中给姐姐提供过一些保护。姐姐的警告,更多是让她警惕沈墨初背后那股势力,而非沈墨初本人。那句警告,是姐姐在极端恐惧和被迫害下,未能说清的、被扭曲的遗言!
· 而最重要的,最残酷的记忆是——
姐姐林朝月的死亡,并非他杀,也并非简单的自杀。
那是一场失败的“保护性影蜕”仪式!
姐姐试图利用不完全的“影蜕”技术,将林晚星身上那与生俱来、容易吸引白夫人诅咒的“特殊亲和力”(这亲和力,或许本身就是某种未被激活的“初火之烬”种子),强行剥离,转移到自己身上!她希望以此让林晚星变成“普通人”,摆脱被觊觎和诅咒纠缠的命运。
然而,仪式出了致命的差错。她们低估了白夫人残影的顽固与狡猾,也高估了不完全“影蜕”技术的可控性。在仪式关键时刻,白夫人的力量反客为主,不仅未能成功剥离林晚星的“特质”,反而将姐姐林朝月的部分灵魂本质,连同她试图承载的诅咒碎片,一同撕裂、吞噬!
姐姐是在极致的痛苦和灵魂被撕裂的过程中死去的。她的死亡,是为了保护妹妹而进行的、悲壮却失败的牺牲!
“代价是我”——这根本不是白夫人的蛊惑,这是姐姐林朝月在那场失败仪式中,最后的、未能说出口的真实遗言!是她自愿选择付出的代价!
所有的记忆碎片如同拼图般严丝合缝地归位,构成了一个完整而残酷的真相。林晚星浑身冰冷,如坠冰窟,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那席卷而来的、足以将人压垮的愧疚与心痛!
姐姐是为了她!一直是为了她!从童年时的默默守护,到成年后的潜入险地,直至最后那飞蛾扑火般的牺牲!而她,却一直被蒙在鼓里,甚至一度怀疑姐姐的动机!
镜面的涟漪渐渐平息,古镜恢复了光滑,但镜中不再映照出她的倒影,也不再有任何诡异的影像,只剩下一片纯净的、深邃的银光,仿佛洗尽了所有铅华与污浊。
那混合的低语也消失了,白夫人的声音彻底退去。这片“镜界”似乎因为这段核心真相的解锁,而暂时恢复了某种纯净的“记录”本质。
林晚星瘫软在这片意识的虚空中,巨大的情感冲击让她几乎无法思考。自责、悲伤、对姐姐无尽的思念,以及对那些利用、逼迫姐姐的势力的滔天怒火,在她心中疯狂交织。
就在这时,掌心那“破灭烙印”的灼热感再次传来,但这一次,不再是警告或共鸣,而是传递来一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属于顾云深的意念碎片——
那是在他坠入影界深渊前,最后看向她的一眼。那眼神中的狂放与悲凉之下,隐藏着一丝了然的决断。一段信息随之浮现:
“林晚星……‘初火’非枷锁……‘破灭’亦非终点……你姐姐的牺牲……非徒劳……她为你争取了……时间……也留下了……‘坐标’…… trusting your blood……(相信你的血脉)”
坐标?血脉?
林晚星猛地抬起头,看向那面散发着纯净银光的古镜。镜中,虽然没有了倒影,但那银光的深处,似乎隐约浮现出一点极其微小的、如同星辰般闪烁的暗红色光点。
那光点的气息……与她血脉相连!与姐姐林朝月灵魂碎片的气息同源!
是姐姐!姐姐被撕裂、被吞噬的那部分灵魂本质,并没有完全消散!它被白夫人囚禁了,或者说,它与白夫人的部分核心纠缠在了一起,成为了一个特殊的“坐标”!
这个坐标,指向的……就是白夫人残影真正的核心藏匿之处?还是……解救姐姐那部分灵魂的关键?
就在她心中升起一丝渺茫希望的同时,整个“镜界”再次剧烈震动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上方的黑暗“水面”开始出现巨大的裂缝,如同破碎的玻璃般剥落,露出后面混乱的能量乱流和现实世界的景象——
她看到了那个地下洞窟的惨状!
“影蜕之芽”已经被“寂灭惊堂”的投影彻底摧毁,只留下一地苍白的、迅速枯萎的碎片。那庞大的“游荡基石”似乎受到了“寂灭惊堂”规则之力的重创,变得极其不稳定,庞大的身躯不断有碎片剥落,发出痛苦的无声咆哮,但它依旧在疯狂地攻击着视野内的一切。
艾琳执行官和残余的审判庭成员正在苦苦支撑,对抗着发狂的基石,每个人都伤痕累累,气息萎靡。
而沈墨初……
林晚星的心猛地一揪。
他半跪在那漆黑的水潭边,背对着潭水,面向着入口处的战场。他手中的那枚“静默符石”已经彻底化为齑粉,他似乎在用某种燃烧本源的方法,强行构筑着一道摇摇欲坠的、布满裂痕的守护屏障,死死地挡在水潭入口前,将那基石大部分的攻击和审判庭散逸的能量余波,硬生生扛了下来!
他的守秘人长袍几乎被鲜血浸透,脸色苍白得如同金纸,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但他依旧没有倒下,没有后退一步。
是为了守护她所在的这个“镜界”入口?是为了兑现某个承诺?还是……为了弥补镜中那段血腥过往带来的愧疚?
林晚星不知道。复杂的情绪在她心中翻涌。
现实世界的崩塌正在加速波及这片“镜界”。银色的古镜开始出现裂痕,周围的黑暗如同潮水般退去,现实世界的景象越来越清晰。
她必须出去了。带着刚刚得知的残酷真相,带着姐姐用生命换来的“坐标”,带着顾云深留下的模糊提示,也带着对沈墨初那无法言说的复杂观感。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镜中闪烁的、属于姐姐灵魂碎片的暗红坐标,将其牢牢刻印在灵魂深处。
然后,她凝聚起刚刚恢复的少许精神力和体内那变异的、沉寂的“烬染之瞳”力量,不再犹豫,朝着那正在崩塌的“镜界”与现实的裂缝,纵身一跃!
在意识脱离镜界,回归现实的最后一瞬,她仿佛听到了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亘古的叹息,并非白夫人,也非姐姐,而是一个更加苍老、更加疲惫的声音,伴随着一句模糊的低语,消散在破碎的银光中:
“……种子已归位……”
“……最后的‘帷幕’……即将揭开了……”
现实冰冷的空气夹杂着血腥和能量焦灼的味道,涌入她的鼻腔。
林晚星,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