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只觉脑中嗡然一响。
他想起在绛云霄房为洒扫童子,一月基础俸禄不过三百点。
又想起幽兰苑那面玉璧,一堂寻常剑课便需上千之数。
五万,于他而言,实是想也不敢想的天文之数。
而今,这串数字竟仅是缔结一双道侣的聘礼。
陈默忽觉荒谬。
在这人命如草芥的宗门之内,竟还有人以这般俗世金银之法来衡量一段虚无缥缈的道侣之情。
“一年……五万点……”
马亮惨然一笑,将那枚同心结小心翼翼地收回怀中,动作轻柔,仿佛那不是一枚结子,而是他仅存的一点念想。
“是啊,一年五万。所以我只能做这个。”他语气中的苦涩几乎要满溢出来,“除了这个,还有什么营生能让我在一年之内凑齐此数?出外做任务?我这点微末道行,连丙等任务的边都摸不着,丁等任务便是一年到头,也不过数百点。至于那‘奇遇差事’……呵呵,马某福薄,可没陈师弟这般好运气。”
话语之中满是对命途的嘲讽与不甘。
陈默默然。
这一刻,他心中竟生出一丝同病相怜之感。
他念及自身。自己来此,所求者不也是贡献点么?
为的是幽兰苑一堂课,为的是印证心中剑道,为的是不再受人白眼。
这疏脉技师的活计,确是搏命,却也是他目下唯一的登天之阶。
干,还是不干?
干,便是将身家性命悬于一线,随时可能浊气侵体重蹈马亮覆辙。
不干?难道重回素衣坊,做那牛马苦工,眼睁睁看着剑道之梦因这区区贡献点而化作泡影?
不!他岂能甘心!
念及胡璇那轻鄙眼神,念及幽兰苑那高不可攀的玉璧,念及自己那被人羞辱得体无完肤的剑法,他袖中拳头已然握紧。
他必须学!必须证明!
既然此行对旁人是九死一生,那对自己呢?
他脑中忽又闪过初学《疏浊针法》时那股通透之感,宛若与生俱来,理所当然。
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划过心头:旁人引气入体,乃是万不得已。我,为何非要如此?倘若……我能寻得一法,只引浊气,不使其沾身分毫呢?
正思忖间,静气阁外脚步声骤起,一人闯了进来,神色慌张。
“马师兄!快!张执事他老人家修炼岔了气,让你速去!”那人语声急切。
马亮闻言,一张脸霎时惨白如纸。
“张……张执事?”他声音发颤。
执事,乃是筑基前辈!
为筑基修士疏导浊气,与亲手将自己推入鬼门关何异?
“休要多言!耽误了执事大事,你担待得起么!”来人厉声喝道。
马亮牙关一咬,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他深知自己别无选择。
他回头望了陈默一眼,眼中神色复杂,终只沙哑道:“你……在此等我,莫要乱走!”
言罢,便随那人踉跄而去,背影萧索,竟有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
静气阁内复归沉寂,陈默心头五味杂陈。
尚未回神,阁楼木门“吱呀”一声又被推开。
这一次,行入一男一女。
男子身材魁梧,炼气六层的修为毫无遮掩,眉宇间一股傲气。
女子则身姿曼妙,面蒙轻纱。
她修为在炼气五层,然气息吐纳间颇为紊乱,显然是修炼出了岔子。
那男子环视一圈,见阁中空荡,只陈默一个生面孔在此,眉头当即紧锁。
“此地的技师呢?怎地不见人影?”他声如冷铁。
见陈默不语,他更是不耐烦,喝道:
“我师妹经脉岔了气,急需疏导,速速唤个老师傅出来!莫要在此处消磨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