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魁梧汉子抱臂立于一旁,一双虎目死死盯着陈默双手,不放过分毫动静。
他虽不通医道,却也识得好歹,深知这悬空刺穴的功夫,差之毫厘便谬以千里。
只要陈默的手稍有颤动,他便会立时出手。
岂料陈默一双手稳如磐石,不见半分摇晃。
一针,两针,三针……
银针连绵而下,或刺臂上,或落腿间,每一针皆精准无伦。
榻上那女子原本紧蹙的秀眉,随着一针针落下竟渐渐舒展开来。
她体内那股狂躁之气便似被一张无形大网兜住,收束了横冲直撞之势,渐趋驯服。
陈默已是浑然忘我。
他发觉当心神归一万念俱寂之时,脑中那幅经络图谱愈发清晰。
他甚至能“瞧”见女子体内真气的流转,“感”到何处经脉壅塞,何处气血不畅。
此等境界,玄之又玄,却又真切不过。
他福至心灵,运针手法亦随之而变,不再拘泥于定式,而是随那真气变化,时时调整下针的深浅、角度与捻转提插的力道,宛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那魁梧汉子脸上的戒备与轻慢早已化为满面惊容。
他虽不明针理,却能清晰察觉师妹体内那股暴乱真气正被一股柔和而强韧的力道牵引,缓缓归于一处。
“这小子的手段……”他心中暗道,“竟比阁中那些老师傅还要高明许多!”
终于,最后一根银针落下,稳稳刺入女子腕上太渊穴。
至此,一副“百川归海”的导引针阵已然布成。
陈默额上已渗出细汗,双目却炯炯有神,精神亢奋至极。
他知晓,最紧要的关头到了。
引出浊气!
他依着马亮所授之法伸出左手食中二指,便要朝着那太渊穴上的针尾搭去。
指尖将触未触之际,一道念头如电光石火在他脑中划过。
“旁人引气,如临大敌,必去之而后快。可……真气皆是天地元气。我何必非要如此?”
他心念电转,忆及胡璇之事,一个大胆念头油然而生。
“昔日胡璇真气入体为我所用。今日这真气虽狂躁,其本则一也。他人之毒,或为我之蜜。何不纳而化之,收为己用?”
这念头若是被旁人知晓,定要斥为疯癫。
吸纳他人真气入体与饮鸩止渴何异?此乃修仙界第一大忌。
可陈默却觉此事可行!
他这具体质于他人真气素有奇效,仿佛天生便能相融相化。
其中道理虽还未勘破,但他信得过自己的直觉。
一念至此,再不迟疑。
他指尖一沉,轻轻搭在了那根银针的针尾之上。
“来!”
他心中低喝一声,体内真气微引,一股吸力立时自指尖生出。
霎时间,一股灰黑气流宛如受惊毒蟒猛地从女子太渊穴中窜出,顺着银针,直贯他指尖!
“唔!”
一股阴寒气息瞬间冲入他经脉之中,横冲直撞,便要将他经脉撕裂。
陈默脸色一白,身子微微一晃,口中发出一声闷哼。
“小子!”那魁梧汉子见状,心头大惊,便要上前。
但见陈默身子只是一颤,那股冲入他体内的凶猛浊气竟如泥牛入海,刹那间消弭于无形。
陈默的脸色也由白转红,瞬息间便恢复了常态。
“这……这……”
那汉子彻底怔住,一双眼睛瞪得滚圆。
他明明瞧见那浊气钻入了陈默体内,可为何他安然无恙?
“他……他竟将那浊气……吞了?”
这个念头冒出,让他自己都打了个寒噤。
此刻的陈默,亦处在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境地。
那浊气方一入体,他体内一股奇异力量便自行运转,如一张巨网将那狂暴真气牢牢网住。
浊气中所含的暴戾、淫邪等杂念,被那力量一卷,便如冰雪遇上烈阳,顷刻消融。
余下的精纯真气则被打上一层独属于他的印记,温顺无比地顺着经脉流转缓缓归入丹田气海。
成了!
陈默心中一阵狂喜。
他能清晰感到自己的丹田气海竟因此壮大了一分。
虽只是一分,却胜过数日苦修。
此法若能常用,修行进境,岂非一日千里!
他强压下心头激动,神色自若地缓缓收回手指,再将女子身上的银针一一拔下,动作从容不迫。
榻上,那蒙面女子悠悠转醒,只觉神清气爽。
她略一活动手脚,感受着体内前所未有的平和顺畅,一双妙目中满是惊喜与不敢置信。
“师兄,”她声音带着一丝颤动,“我……我好了!非但好了,周身舒泰,真气流转之畅,更胜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