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影的指尖在星图仪上划过，淡蓝色的星轨投影在她掌心流转，像握着一把碎星。舱内的应急灯忽明忽暗，刚才的能量冲击让整艘“信天翁号”都在震颤，金属壁板发出“咯吱”的呻吟，像是随时会散架。
“还有三分钟抵达碎星带边缘。”副驾驶座的凌越推了推滑到鼻尖的护目镜，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左舷引擎输出功率只剩百分之三十七，刚才的暗物质风暴把冷却管炸穿了。”他顿了顿，指节敲了敲控制台，“备用引擎也悬，燃料箱漏了个小孔，正往外冒蓝火。”
阿影没应声，目光死死盯着屏幕上跳动的红色警报。碎星带的星尘密度突然飙升，原本透明的星轨图瞬间被密密麻麻的红点覆盖——那是直径超过百米的陨石，正以每秒三十公里的速度撞过来。更要命的是，飞船的护盾发生器在五分钟前就罢工了，刚才为了挣脱暗物质的拉扯，她不得不超载启动能量核心，现在整个防御系统都成了摆设。
“把维修机器人派出去。”她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手指在控制板上翻飞，调出维修舱的三维图，“让七号和九号去补燃料箱，三号修冷却管。剩下的……”她咬了咬下唇，“剩下的机器人全去加固左舷舱壁。”
凌越挑眉，指腹摩挲着操纵杆上的磨损纹路：“维修机器人只剩五个了，上次在黑矮星带丢了三个，还有两个被你拆了零件修导航仪。”他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抱怨，却还是乖乖按了启动键。舱壁传来轻微的震动，那是机器人穿过气闸的动静。
“总比坐以待毙强。”阿影调出武器系统界面，眉头拧成了疙瘩。激光炮的能量回路断了两根，离子炮更惨，炮管直接被陨石碎片砸弯了，“武器系统废了，只能靠规避。”
“规避？”凌越嗤笑一声，猛地打了个方向盘，飞船险险躲过一块足球大的星石，舱内的物品噼里啪啦摔了一地，“你看看屏幕！碎星带在收缩，咱们被包圆了！这破船的灵活性比老年龟还慢，怎么规避？”
阿影没理他的嘲讽，手指在应急面板上一拍，驾驶舱顶部突然降下三道金属杆，杆顶端的晶体发出柔和的白光。“牵引光束还能用。”她眼神亮了亮，“把小陨石吸过来，填燃料箱的漏洞。”
“你疯了？”凌越差点跳起来，“那些星石带着静电，一碰燃料就会爆炸！”
“那也比被炸成太空垃圾强。”阿影的指尖按在牵引光束的控制钮上，指腹因用力而泛白，“相信我，上次在猎户座星云，我用这招补过更大的洞。”
话音刚落，一道白光从飞船前端射出，像只无形的手，瞬间吸住了十几块拳头大的星石。它们在光束中高速旋转，表面的静电噼啪作响，渐渐被磨成光滑的石粉。阿影操控着石粉，小心翼翼地往燃料箱的漏洞上糊，动作精准得像外科医生缝合伤口。
“还行吗？”她头也不回地问，额角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皮肤上。
凌越没回答，只是默默接管了航向，操纵杆在他手里灵活得像玩具。飞船在陨石雨中穿梭，时而像条泥鳅般扭身，时而猛地拔高，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撞击。他的呼吸很稳，只有紧抿的唇角暴露了他的紧张——左舷的舱壁已经出现了裂纹，冷风“嗖嗖”地灌进来，把阿影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
“七号机器人报废了。”突然响起的机械音带着电流的嘶啦声，是维修系统的播报，“燃料箱漏洞扩大，无法修复。”
阿影的心沉了沉，看向燃料表——只剩百分之十五了。这点燃料，连冲出碎星带的十分之一路程都不够。她咬了咬牙，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拉开座椅下的储物箱，从里面翻出个锈迹斑斑的金属罐。
“这是什么？”凌越眼角的余光瞥见那罐子，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浓缩星尘。”阿影擦了擦罐口的灰，眼睛发亮，“上次从废弃空间站捡的，纯度百分之九十八，能当应急燃料。”
“你居然敢带这玩意儿？”凌越的声音都变了调，“这东西不稳定，温度超过三十度就会自爆！”
“所以才藏在座椅下啊。”阿影笑得有点得意，“这里温度恒定在十八度，安全得很。”她拧开罐子，一股刺鼻的硫磺味弥漫开来，“帮我稳住飞船，我把它导进燃料管。”
凌越没辙，只能死死把住操纵杆，眼睁睁看着阿影爬进狭窄的维修通道。通道里一片漆黑，只有她头上的探照灯亮着，像只钻进机械深处的萤火虫。他听见金属摩擦的声音，听见她低低的咒骂（大概是撞到了头），还听见星尘在罐子里滚动的“沙沙”声。
“快好了……”阿影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回音，“还有最后一截管子……操！星石砸过来了！”
凌越瞳孔骤缩，猛地拉升飞船。巨大的冲击力让飞船差点翻过来，他听见通道里传来重物撞击的闷响，还有阿影的痛呼。“阿影！”
“没事……”她的声音带着喘息，“星尘倒进去了……咳咳，就是呛了点。”
几秒钟后，燃料表开始缓慢回升，左舷引擎的输出功率也跟着涨了。凌越松了口气，刚想说话，就看见屏幕上跳出个鲜红的警告——浓缩星尘的纯度太高，把燃料管烧红了！
“温度超过临界值了！”他嘶吼着，同时按下紧急冷却按钮，“快出来！”
阿影在通道里连滚带爬地往外冲，刚钻出通道口，就听见“轰”的一声巨响，燃料管果然爆了。灼热的气浪把她掀翻在地，凌越眼疾手快地拽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到驾驶座后。
“你看你这脸。”他皱眉，伸手擦了擦她脸颊上的黑灰，指腹触到一片滚烫——是被气浪燎到的。
阿影拍开他的手，顾不上疼，指着屏幕兴奋地喊：“你看！引擎功率回来了！护盾也能启动百分之二十了！”
凌越抬眼，果然看见屏幕上的绿色数值在跳动。他看着阿影被熏得像只小花猫的脸，又看看外面依旧密集的陨石雨，突然低笑出声：“也就你敢这么玩命。”
“不然呢？”阿影咧嘴笑，露出两排白牙，“难道等着被砸成馅饼？”她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颗糖，剥开糖纸塞进凌越嘴里，“给，补充点能量。刚才谢了，那下拉升太帅了。”
糖是橘子味的，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凌越愣了愣，看着阿影头上还在冒烟的头发，突然觉得这趟该死的任务，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他操纵着飞船，穿过最后一片陨石密集区，前方的星尘突然散开，露出一片璀璨的星云——那是碎星带的出口。
“看。”他偏过头，声音里带着笑意，“出来了。”
阿影凑到舷窗边，看着外面如梦似幻的粉紫色星云，眼睛亮晶晶的。她没看见，凌越偷偷按了下控制台侧面的小按钮——那是个录音键，刚才她爬进维修通道时的痛呼、咒骂，还有那句带着呛咳的“快好了”，都被悄悄录了下来。
或许，等回去之后，该把这些片段剪进航行日志里。凌越想，毕竟这么精彩的“作死”现场，可不是天天能遇到的。
飞船渐渐驶离碎星带，身后的陨石雨被远远抛在脑后。阿影靠在座椅上，嚼着橘子糖，很快就打起了瞌睡，嘴角还挂着点糖渣。凌越调低了舱内的光线，看着她疲惫的睡颜，伸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
“下次再这么疯，我就把你绑在座位上。”他低声说，语气里却没半点威胁的意思。
回应他的，是阿影均匀的呼吸声，还有窗外缓缓流淌的、像绸缎般的星云光带。星尘在飞船周围飞舞，像是在为他们送行。凌越握紧操纵杆，飞船平稳地朝着下一个坐标飞去——那里有新的任务，有未知的危险，但此刻，他突然有点期待了。毕竟，有个敢把浓缩星尘当补丁的疯丫头作伴，再枯燥的航行，也不会无聊了。
他又按了下录音键，这次录下的，是阿影带着笑意的鼾声，还有自己胸腔里，那颗跳得有点快的心脏的声音。嗯，这日志素材，够丰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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