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呀,谢迟……”
当自己的名字被她用这样亲昵又随意的语气在耳边念出,谢迟的动作彻底僵住。
她在说着他的名字,却不是在唤他。
“若他是个大度的,你们便和睦共处呀。”
和睦相处?
谢迟的心沉了下去,一股酸涩的、名为嫉妒的情绪疯狂地啃噬着他。
他抓着她的腿窝紧了紧,声音低哑:
“若是……谢公子不愿呢?小姐是不是……就要赶小墨走了?”
背上的人忽然安静了下来。
谢迟能感觉到,她似乎是定定地看了他许久。
她会说什么?
是无奈妥协的“那便没办法了”,还是理所当然的“你自然要让着他”?
就在他几乎要屏住呼吸时,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
“他不愿意?”
她伸出手,用指尖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他的后颈。
“他不愿意,那也得看本小姐愿不愿意。”
谢迟的整个身体都因这句话而战栗了一下。
他听见她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一字一句地在他耳边宣告:
“你是我的人,是我抢来的。我想留着,谁也赶不走。”她顿了顿,补充道,“谢迟也不行。”
轰的一声。
谢迟感觉自己脑子里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彻底断了。
方才那沉入冰海般的恐慌与酸涩,被这句霸道无比的话语瞬间击得粉碎。
原来那个他嫉妒的、与他有婚约的“谢迟”,在她这里,也同样会被一句“不行”轻易驳回。
这荒谬的认知,却带来了无与伦比的狂喜。
祝听汐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在他背上轻轻晃了晃腿,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不再说话。
廊下的灯笼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密不可分。
终于到了房门口,谢迟停下脚步,动作轻柔地将她放了下来。
祝听汐站稳后,却没有立刻进去。
她仰头看着他,忽然命令道:“你低头。”
谢迟依言,顺从地微微弯下身。
下一刻,她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温软的触感,一触即分。
他猛地抬眼,撞进她含笑的眸子里。
“这是仆人小墨不能做的”她轻声说,“但祝听汐的小墨可以。”
语气里满是得意。
见他定定地望着自己,像是被惊得失了魂,她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怎么?你也想这样?”她伸出纤长的手指,点了点自己光洁的脸颊,然后微微侧过头,将那片肌肤展露在他面前,“来吧。”
这是一个明晃晃的邀请。
谢迟的呼吸骤然一窒,脑中一片空白,理智与本能激烈交战。
他是谢迟,这是他的未婚妻;可他也是小墨,这是他的小姐。
终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克制着内心的狂澜,慢慢俯下身去。
就在他的唇即将触碰到她时,她却狡黠一笑,灵巧地往后退了一小步,让他落了个空。
“你迟了一步。”她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心情极好,“以后想做什么呢,就要立刻去做。否则,我可不愿等你呢。”
她眼里闪烁着戏弄他的光芒。
她最喜欢看他这副沉稳克制的模样被自己打破,看他因自己而流露出无措和慌乱。
尤其是这个时候,他眼角那颗鲜红的朱砂痣,会衬得他清冷的眉眼多出一丝脆弱的殊色,让她百看不厌。
谢迟低低笑了一声,眼底漾开温软的光:“是,小姐。”
旁人或许会觉得这种行为有些恶劣,可在他眼中,这却是独一份的恩赐。
“关系既已不同,”她抬起眼,目光清亮地望着他,“往后你要唤我听汐。”
谢迟指尖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半晌,他终于低声开口,那两个字在唇齿间辗转而过,带着一丝珍而重之的试探:
“……听汐。”
“下次可要快一点了,小墨。”她轻声说道,“我的耐心可不好。”
说罢,她不再逗他,转身推门而入。
他缓缓直起身,抬手,指尖近乎虔诚地碰了碰方才被她吻过的地方。
“下次可要快一点了……”
她没有拒绝,她只是在怪他慢。
他今夜得到的真正酬金,早已被那人亲手印在了脸上,烙在了心上。
天光初破,客栈大堂内已零星坐着几位早起的客人,低声交谈间透着晨间的静谧。
“小墨。”
谢迟闻声回头,见她正倚在房门。
一身鹅黄轻纱夏裙,衣料薄如蝉翼,袖口与裙裾绣着疏朗的云纹,愈发显得她身姿玲珑。
他目光微凝,低声唤道:“听汐。”
祝听汐满意地扬起唇角,步履轻快地走近,极其自然地将手塞进他的掌心。
“走吧,”她指尖在他手心轻轻一勾,便拉着他朝楼下走去,“今日的包子闻着特别香。”
楼下大堂。
正在摆盘的侍从,目光在他们交握的手上短暂停留,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诧。
岚姨端着早膳从后厨走出来,视线在他们紧握的手上停顿了不过一瞬,便若无其事地移开,开始有条不紊地盛汤。
谢迟心头一紧,做好了迎接一场无声风暴的准备。
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一个曾经的阶下囚,一个身份低微的“仆人”,如何配与尊贵无双的小姐并肩?
而他,正是引小姐“离经叛道”的那个祸首。
一碗热汤放在谢迟面前时,他猛地抬头。
岚姨却面色如常,语气平静:“既已是小姐的人,便也是我们的主子。”
“不用怕啦,”祝听汐喝着汤,对谢迟眨眨眼,“岚姨最宠我啦,我喜欢什么她都会依我的。”
岚姨听见她这话倒没反驳,只是看着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慈爱与纵容,笑着接口道:“是,小姐要天上的星星,我也得想办法摘下来。只要小姐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岚姨的认可,并非是对谢迟。
她的所有退让与接纳,都源于眼前这个被她视若珍宝的人。
小墨,就是小姐想要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