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赵春生将姐弟俩送到家门口。
月光下,祝听汐停下脚步,转身望向他,眼中带着清晰的担忧:“春生哥,你的手……还疼吗?要不要进来擦点药?”
赵春生被她问得一怔,下意识将手藏到背后,嘴上应着:“啊?没事儿……”
他飞快地用另一只手的手指在烫伤处用力摩擦了几下,感觉到那片皮肤更加发热发胀,这才故作轻松地伸到她面前,晃了晃。
“你看,真不碍事,都不怎么红了。”
祝听汐低头一看,那手背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比刚才在屋里时更红了几分,在月光下格外扎眼。
她心里一急,也顾不得那么多,轻轻拉住他的手指细看:“怎么反而更红了?快随我进来,家里还有些草药膏。”
她的指尖微凉,触碰在他滚烫的皮肤上,激得赵春生心头一跳,一股混合着窃喜和心虚的热流直冲耳根。
一旁的祝闻溪看着这一幕,小眉头皱了起来,忍不住小声提醒:“阿姐……”
他刚才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春生哥背过去的手偷偷使劲儿搓了半天!
虽然他不明白春生哥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他觉得,春生哥此刻脸上那副想笑又拼命忍住的表情,跟刚才虎子耍赖讨擦脸时的样子像极了,都带着点……欠欠的感觉。
赵春生立刻转头,一个带着“警告”意味的眼神甩了过去,示意这小家伙别坏他的好事。
祝闻溪被他瞪得缩了缩脖子,却没闭嘴,反而更笃定了自己的猜测,小声嘟囔:“……就是故意的。”
赵春生脸上那点故作镇定的笑容差点没挂住,心里把这没眼色的小子念叨了七八遍,赶紧转回头,对着祝听汐时又换上了一副“其实真没事但拗不过你”的无奈表情,半推半就地被她拉着,迈步走进了祝家门。
赵春生提着祝听汐硬塞给他的小提灯走在回家的路上。
夜风寒凉,他脸上却漾着压不住的笑意,像个十足的傻小子。
她刚才给他上药的样子,真好看。
低垂的眼睫又密又长,像两把小扇子,在眼下投下柔和的阴影。
嘴唇……不像有些姑娘那样薄薄的,反而有点肉乎乎的,不知道亲上去会是什么感觉……
还有她身上那股淡淡的、不同于城里脂粉的清香,仿佛带着钩子,直往他心缝里钻。
最要命的是,她还那么轻柔地对着他的手背吹气,温声细语地哄他:“春生哥,不痛哦。”
那声音,他现在想起来,骨头都还有点发酥。
“二娃子,杵在门口傻乐啥呢?”
赵母的声音将他从旖旎的思绪中拽回。
赵春生这才发觉已到了家门前,忙收敛了过于灿烂的笑容,含糊应道:“没、没什么。”
他提着灯正要溜回自己屋,却被赵母叫住:“过来,陪娘说会儿话。”
赵春生只得把灯小心放在一旁的凳子上,走过去坐下。可他的心思根本没在谈话上,眼睛时不时就往那盏灯瞟。
“春生?”赵母唤他。
他却没听见,目光紧盯着虎子,那小子正拿起他的提灯好奇地摆弄。
赵春生心头一紧,生怕这皮猴子把灯摔坏了。
想出声阻止,又觉得为一盏普通提灯呵斥侄儿,显得自己太小气。
正纠结着,只见虎子竟用衣袖抹了把鼻涕,随后那只湿漉漉的小手又按在了灯罩上!
赵春生眼皮猛跳,再也按捺不住,一个大步上前将灯夺了回来,低声斥道:“别瞎动!”
虎子撅起嘴,有些委屈又有些羡慕地嘟囔:“这是祝姑姑给你的吧,连盏灯都做得这么好看。”
这灯其实只是寻常农户家的样式,不过是祝听汐手巧,在灯罩上多描了几笔青翠的竹叶,便显得格外雅致。
“那也不是给你的。”赵春生紧紧抱着灯,语气生硬。
一旁的翠兰看不下去,阴阳怪气地帮腔:“不过一盏破灯,小叔都多大个人了,还跟自家侄儿争抢,也不害臊。”
她本是为儿子出头,谁知虎子一听却不乐意了,小胖手叉着腰,大声反驳:“这不是破灯!这是祝姑姑的灯,是好灯,最好看的灯!”
翠兰看着自家这个“吃里扒外”的傻儿子,被他这话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胸口堵得发慌。她这到底是为谁在出头?
那祝家两姐弟到底是给他们下了什么迷魂药?怎么一个两个的,连自己亲生的儿子,现在都胳膊肘往外拐。
而赵春生心思没在上面,只觉得委屈。
祝听汐亲手做的鞋垫他没能得到,难道连这盏她给的灯,他也护不住吗?
这侄儿和妹妹,怕是专程来克他的,什么都跟他抢。
他闷不吭声,只是抱着那盏灯坐回炕沿,用袖子仔细擦拭着灯罩上被虎子按出的指印。
“春生。”赵母提高了声调。
他这才抬起头,有些茫然:“娘,你方才说什么?”
赵母看着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心中已然明了,便笑着将话挑明:“娘是说,你若是真对祝家那丫头存了心思,娘就找个好媒婆,风风光光去给你说亲。”
赵抱着灯的手臂僵住了,心跳如擂鼓,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承认?还是……再等等?
赵春生眼神闪烁,下意识避开母亲的目光:“娘,您胡说什么呢?我对她……没那心思。我只把她当妹子。”
赵母眉头紧蹙。看他这模样,分明就是个情窦初开却嘴硬的傻小子。
“你是不是顾虑自己那点名声?听汐那孩子心善,想来不会介意。若你真担心,娘明日就去庙里求个签,给你们合合八字。”
这话不说还好,一提反倒戳中了赵春生的痛处。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行了娘!我都说没那个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