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李轩就对姜云说:“出发!”
随后俩人就沿着庄园后边开始往玉髓峡前进。
山路不好走,尤其是往深山里去。
早春的山林还比较冷,林间的空气清凉且湿润,地上也很湿滑,再加上那愈发茂密葱郁的次生林,人类走起来十分的麻烦。
两人两兽背着装备,缓缓的徒步向前。李轩打头,姜云紧随其后,小满则欢快地在两人前后左右奔跑探索。虎贲走在最后边殿后,它的步伐沉稳,并且始终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脚下的山路湿滑,覆盖着厚厚的腐殖质和去冬的落叶。
李轩的步子迈的不快,但是很稳。因为最初的这段路李轩常走,所以十分熟悉,因此他在这段路上走的如同在自家后院散步。
此外,他一边用登山杖拨开横生的藤蔓和低垂的树枝,一边还如数家珍地介绍着沿途冒头的各种早春植物,语调和缓清晰,像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博物学家在授课。
“你看左边岩缝底下那丛顶着小白花的,”李轩用登山杖指了指,“那是顶冰花,名字就够形象,冰还没化尽它就敢开。这是早春山里难得的花蜜源,蜜蜂都爱它。我们庄园也准备引进蜜蜂,等过段时间各种花准备开的时候我们就会把预定好的蜜蜂放置在庄园里。”
姜云听到李轩介绍的顶冰花之后就立刻凑近观察了,同时还快速举起挂在胸前的微距相机“咔嚓”拍了一张照片,同时还掏出防水笔记本记录:“顶冰花,石蒜科,耐寒先锋物种……李轩,你对你们本地植物的物候期掌握得太精准了!”
李轩笑了笑,然后又指向另一处:“那边向阳坡上,你看,就是那片像撒了一小片碎金子似的。那是侧金盏花,也叫冰里花。它全草入药,可以清热解毒,鹰嘴镇鹰山草堂的药柜里就有它。”
姜云飞一边记录一边夸赞李轩:“侧金盏花,毛茛科,早春观赏和药用价值兼备!它的花期对温度变化极其敏感,是很好的物候指示植物!李轩,你简直就是一本活的山地植物志!”
李轩被她直白的夸奖弄得有点不好意思,轻咳一声说:“咳,见得多了就记住了。比不上你们实验室的系统研究。”
但是姜云反驳得干脆利落:“实践出真知!很多细微的生境差异和伴生关系,是实验室数据无法完全模拟的。就像你之前判断雪线兰并非依赖低温,而是矿物析出的结果。你这这洞察力真的绝了!”
她顿了顿,看着李轩熟练地避开一处松软的苔藓陷阱,带着敬佩的语气说:“而且你这认路的本事也太厉害了,简直像装了生物雷达。这林子里的岔路,你是怎么分清的?我要是没有地图和指南针的话估计得仔细辨认一下才行。”
李轩笑了笑,然后用登山杖点了点旁边一棵老栎树树干上几道几乎看不清的、深浅不一的旧划痕:“我之前留下过路标。还有,”他弯腰拨开一丛蕨类,露出下面几株贴着地面生长的、叶片呈暗紫红色的小草,“看这个,紫背天葵。它特别喜欢长在背阴、土壤偏酸、湿度稳定的地方。沿着它出现的方向走,往往能找到合适的水源或者背风的歇脚点。嗯,有时候植物本身就是最好的向导。”
“植物指示!”姜云眼睛更亮了,像发现了新大陆,“太有道理了!这是生态位和微生境关联的绝佳例证。李轩,你这种将传统经验和生态学观察相结合的能力真是太厉害了。回头我一定要好好跟你探讨。”
她又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与此同时她心里李轩已经彻底升级成了“宝藏合作者”。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
李轩介绍着各种不起眼却蕴含着生存智慧的植物,如:能指示地下水的问荆,叶片能当临时止血药的茜草,甚至哪种苔藓在雨后特别滑需要避开等等……
姜云则时不时抛出专业的植物分类、生态学理论或者引述某个前沿的研究发现等和李轩说的进行相互印证。
于是,一个扎根大地且经验丰富的实践者和一个学贯中西且理论扎实的研究者越聊越投机。这使得原本可能会寂静且枯燥的山林小径此时却充满了学术探讨和会心笑声,连枯燥的跋涉都变得轻快起来。
小满也感受到了这轻松的气氛,于是脚下跑得更欢了。
但是虎贲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它那的鼻子不断翕动,专注的捕捉着空气中任何一丝异常的气味,耳朵也像雷达一样转动着。在穿过一片茂密的冷杉林时,虎贲突然停下脚步,喉咙里发出低沉而持续的“呜呜”声,眼睛则紧紧的盯着左前方一处被浓密藤蔓覆盖的陡坡。
察觉到虎贲的异样,李轩立刻停下脚步,并抬手示意姜云警戒。旁边的小满也跑回李轩的脚边,然后警惕的看着左前方,喉咙里同样发出低低的咆哮。
李轩顺着虎贲注视的方向,用他强大的耳朵仔细倾听,但是除了风声和鸟鸣之外他没有发现其他的异样。但他相信虎贲的直觉。于是他示意姜云原地不动,而自己则放轻脚步,小心地上前拨开前面的藤蔓,然后用登山杖探了探那陡坡的边缘。
顿时,几块松动的碎石滚落,发出哗啦啦的声响,转眼间就消失在下方看不见的深处。
“是松动的碎石坡,”李轩退回来,心有余悸的说:“上面覆盖的藤蔓和腐叶做了伪装,人踩上去很容易塌陷滑坠。好险。”
然后他拍了拍虎贲的大脑袋道谢:“干得好,虎贲。”
虎贲享受地眯起眼,也用大脑袋蹭了蹭李轩的手。
姜云看着这一幕也惊叹不已:“动物对危险的预知能力太神奇了,比地质雷达还要精准和及时。”
有惊无险地绕过危险区域,他们终于抵达了玉髓峡的入口。
那是一个隐藏在两道巨大灰白色石灰岩山体之间的狭窄裂缝,仅容一人通过。入口处的岩壁上还布满了厚厚的、湿漉漉的深绿色苔藓和地衣。
俩人走近后就感觉到一股带着明显凉意和湿润石灰岩特有气息的风从裂缝深处吹出来。
李轩神色严肃的对姜云说:“里面的地形复杂,光线也很暗,你要跟紧我,同时还要千万注意脚下湿滑的苔藓和凸起的钟乳石。”
说完,他先打开强光头灯,然后抽出安全绳,熟练地将一端扣在自己腰间的安全带上,将另一端递给姜云:“扣上。里面有的地方需要互相保护通过。”
姜云没有犹豫,利落地扣好安全绳,然后也打开了头灯。
两人之间连着一条结实的生命线。小满似乎对黑暗的洞穴有些犹豫,但看到李轩进去,还是鼓起勇气跟了进去,紧紧贴着李轩的腿。虎贲则在洞口低吼了一声,似乎在说“我在外面守着”,然后找了个视野开阔的高处趴下,警惕地注视着洞口和周围的山林。
幽暗潮湿的溶洞里,滴答的水声在寂静中被放大,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矿物质和泥土的气息。灯光所及之处,是嶙峋的怪石、垂挂的钟乳石和地上湿滑的钙华沉积。
寻找“雪线兰”幼苗的旅程,终于进入了最关键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