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安抚好了老太太，他才又小声问道：“许小姐，这是怎么了？”
许晓宁：“外婆生病了，现在只认得我。”
纪管家：“阿尔兹海默症？”
许晓宁：“嗯。”
回答完，她才又愣了一下。
她怎么知道的阿尔兹海默症……她都没上过学，是从哪儿听说的这个病？
纪管家深深皱眉，这都是什么晴天霹雳？女儿摔了头，不记得从前的事了，老妈妈得了病，也不记得从前的事了。
这婆孙俩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生活着？
“纪管家，还有什么事吗？”
“我刚刚说，这次是遵从先生的命令，来接您二位去京城生活的。”
“许小姐不需要担心换一个生活环境会不适应，我家先生和原配夫人也有一对儿女，你们三个年龄相仿，应该会成为好朋友。夫人就在村口等着呢，咱们快点收拾行李吧？”
许晓宁：“……村口的那位，就是我妈妈？”
纪管家突然开始替夫人感到尴尬。
“是，是的，村子路窄，车开不进来，夫人特意派我进来接你们。”
“你回去吧。”许晓宁扶着老太太摇头，又朝纪管家摆了摆手，“她自己在外面过得好就行，不用挂念我们，我能照顾好外婆。”
老太太也紧随其后：“晓宁不走，回屋去，晓宁，咱们回屋去，不走，不跟陌生人走，陪着外婆，就陪着外婆，别再离开外婆了。”
“嗯，不走。”许晓宁点头，又朝纪管家做了个请的动作，“我很感谢你家先生的好意，但情况就是这样，您慢走，外婆还要吃药，我就不送了。”
纪管家：“……”
不是错觉吧？他怎么觉得许小姐说话有点深意啊？
只感谢先生的好意，对夫人却半点都不提，看来这位许小姐也是一个聪明人，她知道夫人并不愿意接她去京城。
也是，但凡夫人有让这对婆孙过上好日子的想法，她就不可能不知道许家现在是这种一老一少双双记忆不全的情况。
况且，夫人面对雨后的土路，连车都不愿意下来。她对这个女儿，以及生养她的老母亲好像并没有多少感情。
又或者应该说是，嫌这对婆孙丢人……
虽然先生只是纪家的旁系子弟，但蚊子再小也是肉，更何况是京城世家排名第一的纪家。
夫人是嫁进了豪门圈子，门不当户不对，导致她的身份也一直被诟病，那么这对农村身份的婆孙，就更是向所有人证明了她的来处。
所以许晓宁猜到了夫人是碍于先生的要求，才不得不来接她们进城。
所以她不愿意去。
纪管家苦劝半小时无果后，只能给许芯竹打电话求助。
“夫人，您还是来一下吧，许小姐她……唉，现在这情况我真处理不了。”
许芯竹：“？”
想到记忆中那个灰扑扑的小女孩，她下意识先入为主：“是不是许晓宁那丫头作妖呢？”
“不是的夫人，许小姐她——”
许芯竹根本等不及纪管家解释，直接打开车门下了车，也顾不得泥泞的水湾会不会弄脏她高价订购的奢侈品牌的漂亮高跟鞋，怒气冲冲地循着记忆的方向走去，时隔多年，又一次回了这个生养她的村子里。
这一进去才发现，家家户户大门上锁，村里就没看见有人。
倒是村子大队告示栏上，贴着一张被阳光晒褪色了，因土地污染，附近无法种植粮食，故而全村搬迁的通知表。
她心下一惊。
十八年没回来，大家都搬走了？只有她的妈妈还……
但强烈的心虚过后，又是一阵愤怒。
这么大的事，老太太不会打电话就算了，许晓宁为什么也不打电话跟她说？反倒是自己现在都亲自回来接她了，还在拿乔？
还没见到人，指责的声音就先从外面传了进来：“许晓宁，我告诉你，我是你妈，是我给你生下来，给了你这条命，你就该对我感恩戴德。现在接你去大城市过好日子，你有什么好不满意的？非得我这个当妈的亲自来请你不可——”
许晓宁缓缓转头，与这个不分红皂白就指责自己的妈妈四目相对。
许芯竹哑住了，好半晌才找回声音。
“你，你是许晓宁？”
那个漂亮又气质的女孩子，竟然就是她丢在村里不闻不问十八载的许晓宁？
她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忘记许晓宁的那张，越长越和前夫像了个七八分的脸，因为实在受不了，才把三岁的她扔给老妈妈，自己跑去外面闯荡了。
十八年后再见，对女儿外形条件的满意让许芯竹不自觉放低了声音，态度也柔和了许多。
家里正打算商业联姻啊，若若还因为这事和她爸爸大吵了一架。
要是能让许晓宁代替纪若若嫁过去……那她岂不就能得到继女的好脸色了？
好像是一个很划算的买卖。
许晓宁要学历有外貌，要工作有外貌的，能靠着这个条件代替若若商业联姻嫁进豪门，已经是她这辈子做梦都高攀不上的未来了，也别说她这个当妈的不给亲女儿谋划。
“晓宁，我是妈妈，你还记得妈妈吗？”
许晓宁：“……”
没有回应，许芯竹也不觉得尴尬，又道：“还真是女大十八变，和你爸爸一点都不像了，你小时候可不长这样。”
许晓宁：“……”
在女儿这里接连碰壁，许芯竹也不恼，又转身眼泪汪汪的看向老太太，做足了母女情深的样子。
“妈，我是芯竹，我回来了。”
偏偏老太太此刻犯病，根本认不得她，只一个劲拉着许晓宁，许晓宁干脆直接搀着外婆回屋了。
“妈？这是怎么了？妈，我不是回来了吗？不至于这么生我的气吧？”
纪管家无奈道：“夫人，您别误会，其实是……”
许芯竹从纪管家那里了解到了这些情况，但她的脸色也只是短暂地难看了一会儿，就又跟进了屋，直接开门见山道：
“晓宁，跟我去京城生活吧。”
“我不——”
许芯竹在外多年，早练就了送礼送到心坎上的本事，她捏紧了许晓宁的手：“村里可没有好大夫，你难道不想恢复你之前的记忆吗吗？就算你不想，那好歹让外婆去大医院看看病吧？”
许晓宁沉默地看了看情况日益严重的外婆，又想到自己脑海中时不时闪过的模糊片段，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好，我们去。”
与此同时，苗朝颜若有所感地朝西北方向望了一眼，又向江鹤临重复道：“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
一定让你见见我的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