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固北县，日头竟透着股不寻常的燥热。
往年此时该是乍暖还寒，穿件薄棉衫还得拢紧领口，今年却只需单穿一件粗布襦裙，正午时分走在太阳底下，额角还会沁出细汗。
张雅芳牵着兰姐儿的手，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热，心里更加笃定，今年的旱灾没跑了。
“娘亲，你看！是糖葫芦！”
兰姐儿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小丫头挣脱开手，指着街角一个插满红果串的草把子，眼睛亮得像缀了星子。
这几日忙着筹备春耕和联防队的事，张雅芳难得抽出空，带着几个孩子来县城赶集。
如今有了骡车，不管去哪都十分方便。
王家村属于固北县珠林镇，今天是镇上的春集，一家子索性放假一天来赶集，沈小花也跟着来放松一下。
固北县的春集向来热闹，各色摊贩沿街排开，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空气中混杂着米面香、肉香和花果的清甜。
张雅芳笑着点头：“好，给大家一人买一串。”
她刚要迈步，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摊贩旁转过身来。
青灰色的锦袍剪裁合体，腰间系着一块墨玉玉佩，身姿挺拔如松，正是许久未见的秦时。
他身边跟着个小厮，手里拎着几个油纸包，而他自己则正低头看着什么，神情温和。
“秦公子？”张雅芳有些意外。
前些日子才收到秦时让人送来的东西，怎么这才一个多月就回来了？
秦时闻声抬头，看到她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温和的笑意：
“张掌柜，真巧。”
他的目光掠过她身后的队伍，当即对摊贩道：“来8串糖葫芦。”
摊贩大喜，麻利地取下8串裹满糖霜的糖葫芦，想递给秦时。”
秦时指指张雅芳：“每人一串！”
摊贩把糖葫芦一一递给宝乐他们，当然，张雅芳和沈小花也各得一串，孩子们开心的对秦时道谢。
秦时的视线重新落回张雅芳身上，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轻声道：
“好久没见你这么轻松了。”
张雅芳心头微动。
自穿越过来，她先是忙着活命，接着对付极品亲戚，而后又要种田经商、筹备应对六月的暴乱，神经就没真正放松过。
今日难得陪孩子们出来赶集，眉宇间或许真少了几分紧绷，却没想到被秦时看了出来。
她掩去眼底的情绪，笑着回应：
“秦公子说笑了，不过是难得有空出来走走。倒是你，听闻你去了远洲府，怎么这般快就回来了？”
“远洲府的事已办妥，固北县这边还有些生意要照看。”
秦时淡淡解释，目光却不经意间扫过她身上的衣料。
虽仍是粗布，却比初见时平整干净了许多，头上还簪了一支素雅的银簪，想来这些日子过得不错。
他想起张雅芳每月供应的那ZYF竹挎包，款式新颖、做工精巧，在上京城和各个府城贵族圈都成了抢手货，心中对这个女子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那倒是巧。”张雅芳点头，心里却在盘算。
秦时的商铺是她重要的合作对象，每月的分成让她攒下了不少银钱，加上定制竹挎包的收益，她如今也算个小富婆了。
手头的银钱足够支撑她囤粮和筹备王家村联防队的开销。
但六月的暴乱事关重大，她不能轻易透露，只能旁敲侧击地提醒：
“秦公子，如今天气反常，三月就这般炎热，怕是后续会有变数。你商铺的货物，尤其是粮食和布匹，不妨多囤些，以备不时之需。”
秦时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深思。
他常年经商，对天气变化也颇为敏感，今年的气候确实反常。
张雅芳向来心思缜密，既然她特意提醒，想必是有几分道理的。
“多谢张姑娘提醒，我会留意的。”他认真点头，又道，“你这边若是有需要，也可随时开口。”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被沈小花带去别的地方玩的兰姐儿吃完了糖葫芦，跑过来拉着张雅芳的衣角撒娇：
“娘亲，我们去那边看看好不好？听说有捏面人的。”
张雅芳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对秦世道：“秦公子，我们先过去了。”
“好。”秦时颔首，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眼底的笑意渐渐淡去。
他总觉得张雅芳身上藏着许多秘密，她的沉稳、她的远见，都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子该有的。
但他没有深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何况张雅芳从未害过他，反而给了他不少惊喜。
张雅芳牵着婉兰走到捏面人的摊位前，心思却飘远了。
秦时的归来让她有些意外，但也让她多了几分底气。
他的商铺人脉广、实力强，若是能让他多囤些物资，或许在暴乱时能帮到更多人。
但她也知道，秦时固北县明面上是商人，暗里却还有一层身份，武威侯世子，太过刻意的提醒反而会引起怀疑，点到为止便好。
“娘亲，你看这个小兔子好不好看？”兰姐儿举着一个捏好的面人，兴奋地喊道。
张雅芳回过神，看着小丫头脸上纯粹的笑容，心中暗叹。
她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和孩子们能安稳度日吗？
六月的暴乱越来越近，她必须加快脚步，确保联防队能真正发挥作用，也确保囤积的粮食足够支撑大家度过难关。
逛了大半日，张雅芳买了些布料、针线和常用的药材，又给孩子们各买了一身新衣裳，才带着大家往回走。
路上，婉湉忍不住说道：
“娘，如今咱们的日子真是越过越好了。以前哪敢想，赶集能这般随心所欲地买东西。”
张雅芳笑了笑：“这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不过，越是这样，咱们越要低调。树大招风，太过张扬容易引来麻烦。”
她想起那些合作的村子，特意叮嘱李健道：
“回去后你再跑一趟，跟几个村子的里正说一声，让他们务必约束好村民，不可在外炫耀，尤其是关于粮食和钱财的事。”
回到村里，夕阳已经西斜。
张雅芳刚把东西放下，就看到王里正匆匆赶来。“雅芳丫头，你可回来了！”
王里正脸上带着急色，“刚收到消息，邻村有户人家昨晚遭了贼，家里存的粮食和银钱都被偷了！”
张雅芳心头一凛。这正是她担心的事。
如今各村日子渐渐好转，难免会引起一些不怀好意之人的觊觎。
“里正叔，那户人家有没有看清贼人的模样？报官了吗？”
“看清了几个，都是外乡人，已经报官了，但能不能抓到还不好说。”
王茂盛叹了口气，“这事儿也给咱们提了个醒，联防队可得抓紧训练了，不然真遇到事儿，怕是顶不住。”
“您说得对。”张雅芳沉声道，“明日我就去各村看看联防队的训练情况。
另外，让大家再清点一下家里的粮食，能多囤就多囤，把粮食藏好。今年天气反常，万一闹旱灾，粮食就是命根子。”
王茂盛连连点头：“我这就去通知大家。你放心，经过上次你说的那些话，大家都知道粮食的重要性，粮食都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了。”
送走王里正，张雅芳站在院子里，望着天边的晚霞。
邻村被盗绝非偶然，这或许只是个开始。
六月的暴乱，有可能有趁火打劫的流民和盗贼，甚至还有可能有兵乱。
她必须尽快让联防队形成战斗力，同时也要让大家提高警惕，低调行事，才能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站稳脚跟。
婉兰拿着面人跑过来，依偎在她身边：“娘亲，你在想什么呀？是不是不开心？”
张雅芳蹲下身子，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没有，娘亲只是在想，以后要让小宝和村里的大家都能平平安安、衣食无忧。”
兰姐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面人递到她嘴边：“娘亲吃一口，可甜了。”
张雅芳咬了一小口，甜意在舌尖化开，却驱散不了心中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