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中采集的野果堆在阴凉通风的角落,如同一座小小的、紫红与青黄交杂的宝藏山。杨老根带着杨丫,仔细地进行最后的筛选,剔除那些带有虫眼或过于熟烂的果实。杨熙则和杨大山一起,将那几个洗净晾干的陶罐瓦瓮再次用沸水烫过,确保万无一失。
扩大“生产”的决定,让这个狭小的茅屋空间变得更加拥挤,却也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忙碌与期盼。空气中弥漫着野果的酸甜气息、洗净陶罐的土腥气,以及周氏编织时荆条散发的草木清香,混合成一种奇特的、代表着生机与挣扎的味道。
按照杨老根的经验和杨熙初步总结的“配方”,他们开始了分批次的浸泡。最大的那个陶罐用来处理品相最好的野山稔,加入了比例稍多的黄酒和一点点珍贵的蜂蜜,这是准备作为“精品”送出的。另外几个小罐则分别浸泡酸枣、野莓,酒的比例也略有调整,杨熙想看看不同配比会带来怎样不同的风味。
封罐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着那些饱满的果实渐渐沉入琥珀色的酒液中,仿佛看到了未来的希望也在其中慢慢沉淀、发酵。
“成了,就看时间的造化了。”杨老根抹了把额头的汗,长长舒了口气。
接下来的日子,等待“山酢”成熟与改进干粮饼成了并行的两条主线。
杨熙对干粮饼的改良遇到了瓶颈。加入少量猪油后,饼子确实酥脆了些,但猪油本身难以获取,无法作为常例。野蜂蜜更是稀缺。他不得不回归到最基础的材料上,反复试验木薯粉、葛根粉和地耳粉的配比,以及烘烤的火候和时间。失败是家常便饭,得到的往往是过于坚硬难以下咽,或者过于松散一碰即碎的产物。但他没有气馁,每一次失败都让他对材料的特性了解更深。
周氏的编织则在“精”和“巧”上不断突破。她甚至尝试用收集来的、颜色各异的鸟羽(捡拾自院落周围),经过简单处理后,点缀在编织品的提手或边缘,使其更具观赏性。虽然材料简陋,但那份用心和巧思,却让这些朴素的物件焕发出独特的光彩。
杨大山的腿在膏药的持续作用下,恢复情况良好。肿胀基本消退,虽然骨骼的旧伤无法根治,但已经能够在屋内较为自如地活动,甚至可以短时间站立,帮忙进行一些诸如研磨草药粉、整理材料等不需要太多移动的活计。这一点进步,极大地缓解了杨熙和杨老根的压力。
然而,平静之下,潜流暗涌。集中采集野果和频繁的潜行,终究留下了痕迹。
一天下午,赖五晃晃悠悠地再次出现在杨家附近。他没有靠近院门,而是在屋后的荆棘坡附近转悠,那双三角眼像探针一样,扫视着地面和灌木丛。
忽然,他蹲下身,从一丛荆棘的尖刺上,小心翼翼地取下了一小片被刮破的、灰蓝色的粗布条。那布料的颜色和质地,与杨熙日常所穿衣衫的补丁极为相似。
赖五将布条凑到鼻尖闻了闻,除了泥土和草木气息,似乎还隐约带着一丝……野果的酸味?他的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
“果然……没闲着啊。”他低声自语,将布条小心收好。他没有立刻发作,而是像一条发现了猎物踪迹的毒蛇,更加耐心地盘踞下来,等待着致命一击的最佳时机。
院内的杨家人,对赖五的发现尚且无知。他们依旧在为自己的生机而努力。地窖里,那几个陶罐 silent 地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周氏的指尖在新的编织式样上飞舞。杨熙对着又一次失败的干粮饼样品皱眉思索。
希望如同地窖中的“山酢”,在黑暗中悄然孕育。而危险,也如同赖五手中的那片布条,正在无声地收紧。
这场在围困中的生存博弈,已然进入了更加微妙、也更加危险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