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下旬,连续几个晴日,气温明显回升。溪流彻底摆脱了冰层的束缚,欢快地流淌起来,水量也因融雪而丰沛了不少。水面在阳光下闪着粼粼波光,偶尔能看到鱼儿游动时带起的细微涟漪。
杨熙等待的时机到了。
他之前画在泥地上的“地笼”结构,已经由周氏用柔韧的荆条和树皮精心编织出来。这是一种口小肚大、带有倒须的笼子,鱼儿顺着锥形的入口钻进去觅食,就很难再出来。杨熙又用家里仅剩的一点麦麸混合了捣烂的蚯蚓和木薯碎,制成诱饵。
这天清晨,他提着两个地笼,带着一小罐饵料,来到了溪流一处回水湾。这里水流平缓,水草相对丰茂,是鱼类喜欢聚集的地方。
他选好位置,将饵料放入笼中,然后用绳子将地笼固定在岸边的树根上,缓缓放入水中。浑浊的河水很快淹没了荆条笼子,只留下一截不起眼的绳子作为标记。
“这……真能抓到鱼?”跟来帮忙的杨大山看着那简陋的装置,心里直打鼓。村里不是没人捕鱼,但多用渔网或鱼叉,这种法子闻所未闻。
“试试看吧,爹。成了最好,不成也没损失什么。”杨熙心态很平和。他知道这种简易工具效率不会太高,但胜在省力,可以持续放置。
放置好地笼,父子二人又去忙田里的活计。翻垦过的土地需要进一步细耙平整,堆肥也需要翻动加速腐熟,移栽的草药更需要精心照料。每一刻都不得闲。
傍晚时分,夕阳将天空染成橘红色,杨熙再次来到溪边。他心中也带着一丝忐忑,慢慢拉起系着地笼的绳子。
入手的感觉比早上沉重了一些!
他心中一动,加快速度。当地笼破水而出时,杨大山忍不住凑上前。只见笼子里有水草,还有几条巴掌大的鲫鱼和几条手指长的小杂鱼正在活蹦乱跳地扑腾!
“嘿!真逮着了!”杨大山又惊又喜,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虽然数量不多,但这无疑是意外的收获!是肉食!对于常年不见荤腥的农家来说,这简直是天降之喜。
杨熙也很高兴,他将鱼倒入带来的木桶,重新给地笼装上饵料,再次放入水中。他打算将这两个地笼作为固定的“生产工具”,每天早晚各查看一次。
回到家,当周氏和杨丫看到桶里那些还在甩尾的鱼儿时,都惊喜地围了过来。杨丫更是兴奋地拍着小手:“鱼!有鱼吃了!”
当晚,杨家的晚饭格外“丰盛”。最大的一条鲫鱼被周氏配上挖来的野葱和仅有的几片姜,熬了一锅奶白色的鱼汤。剩下的几条小鱼则用粗盐略微腌制后,放在灶膛边烤得焦香。
鱼汤鲜美,烤鱼咸香。虽然每人分到的并不多,但那久违的肉味和油脂香气,让每个人都吃得格外满足,连鱼骨头都嗦得干干净净。温暖的鱼汤下肚,仿佛驱散了积攒一整个冬天的寒意。
“这法子好!”杨大山咂摸着嘴,意犹未尽,“不费什么力气,就能时不时有点荤腥。”
杨老根也点了点头:“熙哥儿这脑袋瓜,是活络。”他看着孙子,目光中充满了复杂的意味,有赞赏,有欣慰,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
杨熙笑了笑,说道:“这两个地笼产量有限,主要是给家里添点菜。我想着,等开春水更暖些,鱼活动更频繁,或许可以多编几个地笼,放在不同的河段。如果能抓到多的,吃不完的可以用盐腌了晒干,也能存起来,或者拿到镇上换点钱。”
“对对对!”周氏连忙应和,“我明天就多砍些荆条,多编几个!”
一点鱼鲜,不仅改善了伙食,更重要的是再次验证了杨熙“想办法”的有效性,极大地鼓舞了全家人的士气。他们开始相信,只要肯动脑筋,肯下力气,日子真的能一点点变好。
夜色中,靠山村静悄悄的。杨家茅屋里,鱼汤的鲜味似乎还未完全散去。油灯下,周氏已经开始熟练地处理新的荆条,杨熙则在一旁帮着整理,偶尔提出一点改进编织方法的建议。
希望,如同溪流中的鱼儿,正被他们用智慧和勤劳,一点点地“捕捞”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