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幽谷沉浸在一种忙碌而充满收获感的氛围中。那头重达二百五十余斤的野猪,成为了全家工作的核心。所有的日常劳作都暂时让位于处理这巨大的肉食资源。
周氏成为了绝对的主力。她指挥着杨丫,将杨熙和杨大山分解好的、一条条重达数斤的猪肉块,先用宝贵的新盐仔细揉搓腌制。这次,她终于可以稍微放开手脚使用盐了,但长期的节俭习惯让她依旧控制着用量,确保既能防腐入味,又不至于过度浪费。腌制好的肉条被密密麻麻地挂满了之前搭建的熏架,甚至不得不临时又加固加长了许多。熏架下,终日烟火不绝,松柏的清香混合着肉香,萦绕在谷中,驱散了最后一丝血腥气。
炼油的工作也在同步进行。那厚厚白色猪板油和肥肉膘被切成小块,放入大陶罐中,置于灶台上用小火慢慢熬煮。随着温度的升高,油脂渐渐被逼出,在罐中翻滚,发出滋滋的悦耳声响,浓郁的油香弥漫在整个屋内,甚至比肉香更让人感到温暖和富足。周氏小心地将清亮的猪油舀出,存入几个洗净晾干的陶罐中,这些将是未来数月烹饪的主要油脂来源。剩下的油渣则成了暂时的美味,撒上一点点盐,香脆可口,是给辛勤劳作的杨熙和杨大山最好的犒劳,杨丫也分到了一些,吃得满嘴留香。
猪皮被杨熙小心翼翼地撑开,固定在木框上,刮净残留的脂肪,然后用石灰水进行初步处理。内脏也被周氏以惊人的耐心和传统智慧处理着:猪心、猪肝被切片后与干野菜同炒,成了几天来餐桌上难得的“大菜”;猪肚和猪肠经过反复揉搓、清洗、焯水,去除了异味,被小心地存放起来,等待后续的烹制。就连大大小小的骨头,也被收集起来,准备在食物相对匮乏的深冬,用来熬煮富含油脂和钙质的骨汤。
短短几天时间,幽谷的物资储备得到了爆炸性的增长。粗略估算,熏制好的猪肉干至少能得一百二三十斤,装满了好几个大藤筐;炼出的猪油有将近二十斤,装满了三个陶罐;还有那张巨大的野猪皮、处理好的内脏、以及大量的骨头。加上之前储备的粮食和盐,他们的仓廪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充盈程度。可以说,即便现在就开始完全封谷,直到来年春天,他们在食物方面也几乎没有任何压力了。
这种物质上的极大丰富,给全家人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安全感和满足感。周氏看着堆满角落的物资,脸上时常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规划着每日的饮食时,底气也足了很多。杨丫似乎也渐渐从野猪夜袭的惊恐中恢复过来,被这丰足的气氛感染,小脸上重新有了笑容。杨大山在处理完野猪后,终于可以安心地继续他的皮具制作,那张野猪皮让他充满了干劲。连杨老根的精神似乎也更健旺了些,偶尔会指点周氏如何利用猪油制作一些简单的油膏,用以防护冻疮。
然而,杨熙却无法完全沉浸在收获的喜悦中。野猪事件像一个警钟,时刻在他脑海中回响。木门上那些深刻的爪痕和凹陷,需要他花费力气去修复加固;谷口被破坏的冰墙和陷阱,需要重新设置,而且要比之前更加坚固、更加隐蔽。
他心中的隐忧并未因物资的增加而减少,反而更加清晰:
第一,幽谷的防御仍有漏洞。能够被一头野猪发现并闯入,就意味着也可能被其他人发现。
第二,这次是野猪,下次会是什么?狼群?或者更糟,是那些被肉香或之前未清理干净的血腥气引来的、持有武器的流民或溃兵?
第三,如此丰富的储存,本身也成了一种需要守护的财富,万一暴露,怀璧其罪。
因此,在家人忙于处理猪肉、享受丰足的时候,杨熙投入了更多的精力在安全上。他不仅修复了受损的设施,更开始构思和尝试制作更复杂、更具杀伤力的防御机关。他利用坚韧的藤条和削尖的硬木,制作了更多触发式的弩箭和套索;他甚至在几处制高点,设置了用绳索连接的、装满碎石的重物,一旦拉动,可以形成小范围的覆盖打击。
他知道,真正的“缓慢变好”,不仅仅是物资的积累,更是应对风险能力的提升。眼前的丰藏令人欣慰,但隐藏其下的忧患,促使着他不敢有丝毫懈怠,必须将这个冰雪中的家园,打造得更加固若金汤。艰苦,或许会因为食物的充足而略有缓解;但与外界危险博弈的压力,却因为有了需要守护的丰厚资源而变得更为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