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柱离去后,松林间的每一刻都显得格外漫长。杨熙隐匿在灌木丛中,耳畔是风声虫鸣,心中却如同绷紧的弓弦。他既期盼赵铁柱能带来强援,又担忧家中情况,生怕自己离开这段时间,匪徒已然发动攻击。
约莫两个时辰后,松林深处再次传来动静。杨熙立刻警惕起来,握紧长矛。只见赵铁柱的身影当先出现,在他身后,还跟着四条汉子。
这四人年纪都与赵铁柱相仿,约莫四十上下,虽都穿着粗布衣裳,作樵夫或猎户打扮,但行走间步伐沉稳有力,眼神锐利,身形挺拔,丝毫没有寻常山民的佝偻与散漫。他们沉默地跟在赵铁柱身后,如同四把收敛了锋芒的军刀,自有一股不容小觑的凛然之气。
赵铁柱走到杨熙藏身之处附近,低声道:“杨小子,出来吧。”
杨熙应声而出,目光扫过这四人,心中稍定。这几位,一看便是经历过战阵的老兵。
“这几位都是当年跟着吴头儿出生入死的兄弟。”赵铁柱简单介绍,“韩三平,擅弓弩;孙石头,力大沉稳,擅近战格挡;李茂,心思缜密,擅设陷阱机关;周青,腿脚最快,擅长侦察追踪。”
四人对着杨熙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目光却都不约而同地迅速扫视周围环境,保持着职业性的警惕。韩三平背后背着一副保养得极好的制式军弩,孙石头腰间挂着一面蒙皮圆盾(似是自制),李茂的包裹里露出些奇特的绳索和金属构件,周青则是一身利落短打,眼神灵动。
“情况铁柱哥都跟我们说了。”韩三平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度,“吴头儿对我们有救命之恩,他的后人遭难,我们断无坐视之理。黑云寨为祸乡里,也该会会他们了。”
孙石头瓮声瓮气地接话:“五六十个毛贼,仗着人多罢了。凭咱们兄弟和这山谷地利,未必啃不下来。”
李茂则更关注实际:“时间紧迫,需立刻查看谷中地形与防御布置,查漏补缺。”
周青言简意赅:“我先行一步,探探对方动向。”
杨熙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对着五人深深一揖:“诸位叔伯高义,杨熙代全家谢过!幽谷存亡,全赖诸位了!”
赵铁柱摆手:“虚礼就免了。带路,回谷。路上细说。”
一行人立刻启程。有了这几位经验丰富的老兵同行,返程的路线选择更加刁钻隐蔽,速度也快了不少。周青如同鬼魅般在前方探路,不时用手势传递安全信号。路上,杨熙将幽谷目前的防御工事、人员状况、物资储备以及匪徒可能采取的后山渗透与火攻策略,更加详细地告知众人。
韩三平仔细询问了弩箭的数量和射程;李茂对杨熙设置的陷阱表示认可,但也指出了几处可以改进加强的地方;孙石头则关心谷口矮墙的坚固程度和近战接敌的预案;周青默默记下匪徒可能活动的区域和后山路径特征。
他们的专业和高效,让杨熙心中大定,同时也学到了许多。这才是真正的生存与战斗的学问,远非他自己摸索所能及。
当幽谷在望时,天色已近黄昏。周青提前潜回,确认谷口安全,并未发现匪徒大规模活动的迹象。杨熙发出约定的鸟鸣信号,谷内很快有了回应。
当杨熙带着五位援军穿过重新伪装过的谷口,出现在焦急等待的周氏、杨大山和杨丫面前时,三人都愣住了。看着这几位气势精悍、装备虽简陋却透着专业气息的陌生汉子,周氏先是紧张,待杨熙简单说明后,瞬间转化为劫后余生般的激动,眼圈泛红,连连道谢。杨大山挣扎着要起身行礼,被赵铁柱一把按住。
“兄弟有伤在身,不必多礼。”赵铁柱看了看杨大山包扎的右臂,“看样子伤得不轻,好生将养。”
杨丫躲在周氏身后,好奇又怯生生地打量着这些陌生的“叔伯”。
没有太多时间寒暄,赵铁柱等人立刻投入工作。在李茂的指导下,众人连夜对谷口防御进行了第一轮加固和优化。韩三平检查了所有弩箭,调整了望山,并将自己带来的十几支精铁弩箭补充进去。孙石头帮着杨熙,用更大的石块和湿泥加固了矮墙薄弱处。周青则如同影子般消失在夜色中,前往后山方向,实地勘查杨熙提到的几条路径和可能的风险点。
幽谷内,灯火(有限的油灯)亮了大半夜。虽然疲惫,但看着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兵有条不紊地强化着家园的防御,杨熙一家心中那份沉甸甸的绝望,终于被一股坚实的希望所取代。艰苦依旧,但“变好”的轨迹,因为这些外来的、强有力的援手,陡然清晰和加速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