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山风开始带上凛冽的寒意,树梢的叶子变得稀疏枯黄时,幽谷的节奏也随之调整。大规模的户外劳作逐渐减少,重心转移到了室内和过冬的准备上。
储存的粮食需要精心照料。周氏定期会带着人下到地窖,检查粮食是否有受潮、霉变或虫蛀的迹象。她按照村里老人传下来的土法,在粮囤周围撒上石灰和特定的驱虫草药,确保这些来之不易的收获能安然度过冬季。
保暖成为了新的首要任务。妇孺们更加忙碌,她们收集了海量的干燥茅草和柔软枯叶,不仅用来加厚屋顶、堵塞墙壁缝隙,还编织了厚厚的草帘,挂在门窗内侧用以防风。周青和韩铁锤的狩猎队,目标也转向了皮毛丰厚的动物,如狐狸、獾子等。硝制好的皮张被优先用于制作过冬的皮袄、皮帽和护膝,虽然做工粗糙,但在这物资匮乏的山谷,已是难得的御寒宝物。
老陈头带着几个手巧的,开始研究如何改进火炕和灶台。他们利用现有的三合土和石头,试图将灶台的热量更有效地引导到土炕中,以减少柴火的消耗,提升室内的温度。失败的尝试不少,但没人抱怨,每一次微小的改进,都意味着冬天能好过一分。
这一日,天空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似乎酝酿着今冬的第一场雪。共议会的小屋里,炉火烧得正旺,驱散了些许寒意。众人围坐,商讨着过冬的安排。
“柴火储备够了,用到开春没问题。”赵铁柱率先开口,他负责统筹物资和防卫,“各处保暖也做得差不多了,就是这皮子还是不够分,得紧着老人孩子和值夜的人先用。”
吴老倌接口道:“无妨,咱们人多,挤一挤也能取暖。眼下存粮充足,只要不冻着,这个冬天就好过。”他看向杨熙,“熙娃子,冬闲人不闲,我看,可以趁着这时候,把咱们谷里的规矩,再细细地捋一捋,定得更清楚些。还有,孩子们的教育也不能落下。”
杨熙点了点头,他早有此意。之前生存压力巨大,一切从简。如今基础稍稳,是时候考虑更长远的未来了。“吴爷爷说得是。规矩要立,人情也要顾。我想着,可以把大家日常的劳动,比如垒墙、狩猎、采集、养殖、后勤,都明确下来,定个基本的章程,以后按章办事,也省去许多口舌。至于孩子们……”他看向坐在角落,跟着母亲学习辨认草药的杨丫和水生,“就由李茂先生、吴爷爷,还有我,轮流教他们认字、算数,也讲讲道理和外面的见闻。”
李茂抚须表示赞同:“教化之功,利于长远。老夫责无旁贷。”
韩铁锤挠了挠头:“让俺们这些大老粗去听讲,怕是坐不住。”
赵铁柱瞪了他一眼:“坐不住也得坐!难道你想让你娃以后也跟你一样,只会挥拳头?”
众人都笑了起来,气氛融洽。
会议结束时,窗外已经开始飘落细碎的雪花,纷纷扬扬,无声地覆盖着山谷。
杨熙站在门口,看着这银装素裹的景象,心中一片宁静。与去年冬天那种在饥饿和寒冷中挣扎的绝望不同,今年的冬天,他们有了坚固的墙壁,充足的存粮,有效的御寒措施,还有一个更加团结、更有秩序的集体。
雪花落在他的肩头,带来丝丝凉意,但他心中却是一片温热。他知道,前方的路依然充满未知,但这个冬天,他们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安居”,而不是“苦熬”。生活的变好,就体现在这从容应对寒冬的底气之中,体现在对明年开春的规划与期盼之中。他们终于从挣扎求存的漩涡中抬起头,开始真正地、有计划地建设属于自己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