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周青、韩铁锤和杨熙三人拖着几乎冻僵的身体,带着几株侥幸寻得的、带着泥土的“七星草”赶回谷内时,整个幽谷都笼罩在一片凝重的氛围中。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枯叶,在空中打着旋儿,仿佛也在为陈小石的病情担忧。陈小石躺在简陋的床铺上,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连咳嗽的力气都快没了,小脸烧得通红,如同一颗熟透的苹果。
孙石头立刻忙碌起来,将七星草捣碎,混合着之前剩余的冻青和其他几味温和的草药,重新熬煮。药汁在陶罐中翻滚,散发出一股更加苦涩辛辣的气味,仿佛在诉说着它的威力。周氏小心翼翼地端着药碗,一点点喂进陈小石口中,每一滴都像是注入了一线生机。
或许是这剂猛药起了作用,或许是孩子顽强的生命力终于占据了上风,又或许是老陈头不眠不休的守护感动了上苍。在灌下药后约莫一个时辰,陈小石的高烧开始缓慢地退却,虽然依旧虚弱,但呼吸逐渐平稳,不再那么急促吓人。老陈头紧紧握着孙子依旧有些发烫的小手,浑浊的老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滴在孩子的手背上。他没有出声,但那微微颤抖的肩膀和终于松弛下来的脊背,让所有悬着心的人都暗暗松了口气。谷内的人们相互对视,眼中都闪烁着欣慰的光芒,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较量后的胜利。
这场突如其来的疾病,如同一场凛冽的寒风,虽然过去了,却让谷内所有人都心有余悸。它再次赤裸裸地暴露了幽谷最大的弱点——在疾病面前,他们是何等的脆弱。人们围坐在火堆旁,低声讨论着这次事件,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担忧和对健康的渴望。
然而,生活总要继续。在病患情况稳定后,另一种令人安心的气息,开始在新搭建的、通风良好的晾晒房里弥漫开来。那是混合了盐、香料和肉脂的,独属于腊制品的,醇厚而诱人的咸香。周氏带着林周氏和几个妇人,正忙碌着处理之前狩猎积攒下来的野味和那头换来的耕牛宰杀后的一部分肉。她们将肉切成粗细均匀的长条,动作熟练而麻利,仿佛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这盐,真是好东西,一点苦味都没有。”林周氏一边用力揉搓着一条鹿腿肉,一边感慨道。她家乡也曾腌肉,但用的都是带着苦味的粗盐,味道差得远。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惊喜,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省着点用,”周氏提醒道,手里动作不停,“熙儿说了,这盐不仅能调味,更能防腐,让肉存放得更久。咱们今年冬天,能不能多吃几口荤腥,就看这些腊货了。”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期待,仿佛已经看到了冬天里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享用着美味腊肉的温馨场景。
肉条揉搓好后,被整齐地挂在晾晒房内搭起的架子上,下面放着炭盆,用微弱的、持续的热力慢慢熏烤风干。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需要时间和耐心。韩铁锤每天巡逻路过,都要伸着脖子进去深深吸几口气,然后满足地咂咂嘴。他那张粗糙的脸上,此刻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真香啊!他娘的,光是闻着这味儿,干活都有劲!”他粗声粗气地笑道,独眼里闪着光。对于这些常年难得见到油腥的汉子们来说,这些悬挂着的腊肉,不仅仅是食物,更是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期盼,是实实在在的幸福感。他们围在晾晒房外,谈论着这些腊肉,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杨熙也站在晾晒房外,看着里面悬挂的成果,心中稍感安慰。食物储存技术的进步,是应对漫长冬季和可能出现的粮食危机的重要手段。这些腊肉和风干肉,将成为幽谷战略储备的一部分,也是他们敢于应对未来不确定性的底气之一。他深知,在这个充满挑战的世界里,只有不断积累,才能生存下去。
知识的传承,疾病的威胁,食物的储备……这个冬天,幽谷在冰与火的淬炼中,缓慢而坚定地积累着生存下去的每一分资本。那弥漫在空气中的腊肉香气,仿佛也带上了一种不屈的韧性,在寒风中飘散,传递着希望与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