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既白带着几马车药材和十几名擅长外伤的大夫在两日后也赶到了西北边关。
百草堂的李大夫捏着那枚还沾着药渣的瓷瓶,鼻尖凑近轻嗅,这金疮药气味清冽,止血效果更是惊人,上午敷上的伤口,傍晚就已结痂,比他药房里最好的药还胜三分。
“这药绝非寻常坊间之物。”李大夫捻着胡须,对身旁的药童道,“去,找今日送药来的兵爷打听打听,这些药是从哪得来的。”
药童跑得快,不多时就喘着气回来:“师父!问着了!那兵爷说,这批药是永宁县知县大人派人送来的”。
“永宁县知县?”李大夫愣了愣,随即想起那位刚到上任没几年的年轻知县,听说出身农家,行事却极是利落。
李大夫摩挲着瓷瓶,眼里泛起敬佩:“乱世之中,还有这般心怀天下之人,走,明日我亲自去趟县衙,登门道谢,顺便问问这药的方子能不能割爱,若能学着配出来,不知能救下多少人。”
这事自然也瞒不过东方既白。
永宁县的夜带着凉意,客栈后院的柴房突然窜起火光,离这边不远的百草堂好像也有动静。
这起火点看来不止一处。
东方既白刚歇下,就被烟熏到了,推开窗一看,当即抄起桌边的长剑,扬声喊:“都起来!着火了,快起来灭火!”
伙计们慌忙提桶泼水,混乱中他瞥见墙头上闪过个黑影,动作极快,显然是纵火的歹人。
东方既白足尖一点,翻身跃上墙头,紧追而去。
黑影似乎对地形极熟,专往窄巷里钻,两人一前一后,脚步声敲在青石板路上,惊起一片犬吠。
此时的县衙后院,胖丫正蹲在炭炉边摆弄铜锅,锅里的汤咕嘟咕嘟冒着泡,翻滚的红油里浮着辣椒和花椒,香气飘得满院都是。
夜少泰坐在桌旁,夹起片毛肚在锅里涮了涮:“你这大半夜的弄这个,是想馋坏整条街的人?”
“六哥你不懂,”胖丫往锅里下着羊肉卷,眼睛亮晶晶的,“晚上吃点热乎的才暖和,吃饱了才能睡得更香。”
夜少泰笑着摇头,刚要尝羊肉,就听见远处传来喧哗,还夹杂着兵刃相击的脆响。他眉头一皱,起身道:“像是前街的方向,怕是出事了?”
胖丫也站起身,侧耳听了听:“好像有人在打架!”
“我出去看看,你好好回屋待着”,夜少泰交代一句,赶紧往外走。
胖丫才不会这么听话,屁颠颠的跟上。
县衙门口,黑影踉跄着从巷口冲出来,狼狈的逃窜,身后紧跟着追来的东方既白,两人交手几招,黑影被一脚踹倒在地,正是往客栈纵火的歹人。
东方既白已制服了歹人,用腰带将其捆住,转身见是穿着官服的夜少泰:“夜大人”。
“这是怎么了?”夜少泰走上前,看着被按在地上的蒙面人,眼神一沉。
“有人往客栈和百草堂纵火,想烧了我们带来的药材。”东方既白踹了歹人一脚,“看身手像是蛮族的细作,想断了咱们的药源。”
胖丫这才看清,那人穿着中原人的衣裳,却在脖颈处露出半截异族的刺青。
“还好发现得早!那些药材要是烧了,伤兵们可要受大罪”。
夜少泰立刻吩咐小厮喊来衙役,将歹人押下去审问,又吩咐道:“去客栈那边看看,火势灭了没有,再加派些人手巡逻。”
处理完这些,夜少泰才转向东方既白,拱手道:“多亏这位公子警觉,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东方既白自报了家门,把人交给衙役后这才离开。
翌日。
“李大夫里面请。”衙役引着李大夫进了正厅,夜少泰正伏案,见他进来,连忙搁下笔起身相迎,“李大夫”。
李大夫拱手行礼,目光诚恳:“夜大人,今日冒昧前来,是为那批金疮药的事。”
他顿了顿,直言道,“百草堂行医多年,从未见过效果如此显着的药,想着若是有方子,能否……能否卖给草民一份?价钱好说,草民绝不是为了牟利,实在是边关伤患太多,缺好药啊。”
夜少泰闻言,沉吟片刻。
这方子是胖丫带来的,效果确实不错。
他看向里间的门帘,胖丫眨眨眼,看向夜少泰,示意他自己决定。
这方子也不是啥稀罕物,只是熬制时火候得拿捏好。
看着李大夫匆匆离去的背影,夜少泰笑了。
眼里闪过赞许:“寻常人得了好方子,巴不得藏起来当宝贝,你倒好,随手就送人。”
“诶,这个锅我不背,可不是我送的,是六哥哥你送的哟”。
“救人的方子,当然是传得越广越好,没啥好稀罕的,我多的是。”
夜少泰觉得,这小小的县衙,因着妹妹这份纯粹的善意,竟比任何坚固的城墙都更让人安心。
而那份写在纸上的方子,也像一粒种子,落在这战火纷飞的土地上,迟早会开出救人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