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赵宇急躁失误，星晚抓住机会
演武场上，死寂在弥漫的烟尘中发酵。
那片曾经不可一世的“木界”，此刻已是一片狼藉。断裂的树木横七竖八地倒着，枯萎的藤蔓如死蛇般垂挂，曾经坚硬的石台地面布满了龟裂的伤痕。整座比武台，像被一场小型的天灾蹂躏过，满目疮痍。
赵宇站在废墟的边缘，脸色惨白如纸，嘴角还挂着一丝殷红的血迹。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因法术反噬而刺痛的经脉。他死死地盯着不远处那个靠在石柱上的身影，眼神里交织着屈辱、愤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他败了。
不是败在修为上，也不是败在法术的精妙程度上。
他败在了一些他从未放在眼里的东西上——几块随手捡起的石头，一根宁折不弯的石柱，以及一种他无法理解的、近乎野兽般的战斗直觉。
夜星晚靠着那根布满裂痕的承重石柱，胸口剧烈地起伏，肺部像是被火焰灼烧过，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她全身的肌肉都在发出酸楚的抗议，眼前阵阵发黑，仿佛下一秒就会坠入无边的黑暗。
可她的眼神，却前所未有地明亮，像两簇在寒夜中燃烧的鬼火，牢牢锁定着自己的猎物。
她缓缓直起身，随手扔掉手中最后一枚锋利的石片，然后不紧不慢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这个动作很轻，很随意，甚至带着几分掸去尘埃的嫌弃。
但在赵宇眼中，这无异于最响亮的耳光，充满了无声的、极致的嘲讽。
夜星晚动了。
她一步一步，向着赵宇走去。
她的步伐很慢，甚至有些踉跄，像一株在狂风中飘摇的野草，随时可能被折断。可她每向前一步，赵宇那挺拔的身躯便会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一步。
他怕了。
他怕的不是眼前这个浑身是伤、气息奄奄的少女。他怕的是她那种能将一切都化为武器，将所有不可能变为可能的、鬼神莫测的手段。他怕的是那双眼睛，那双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仿佛能洞穿他所有心思的眼睛。
台下的弟子们屏住呼吸，鸦雀无声。
这诡异的一幕，彻底颠覆了他们的认知。一个摇摇欲坠，一个完好无损。一个在前进，一个在后退。攻守之势，早已在无形中，彻底逆转。
“不能输……我不能输在这里！”
赵宇在心中狂吼。他是外门第一天才，是即将踏入筑基的天之骄子，他怎么能输给一个靠着投机取巧、用着下三滥手段的废柴？
强烈的羞耻感与不甘，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理智。他看着夜星晚越来越近，那张沾满灰尘与血痕的脸，在他眼中变得无比狰狞。
“给我……去死！”
赵宇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他强行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双手飞快地在胸前结印，试图凝聚起最后的力量。
然而，他太急了。
急于挽回颜面，急于将眼前这个带给他无尽耻辱的女人彻底抹杀。他的心乱了，印诀也随之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错乱。他周身刚刚凝聚起来的灵力，瞬间变得狂暴而不稳定，青色的光芒在他掌心明灭不定，像一盏接触不良的灯火。
就是现在！
夜星晚的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在赵宇因施法失误而出现灵力凝滞的那一刹那，她那看似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的身体，陡然爆发出惊人的速度。
脚下的地面被她蹬出一个浅坑，整个人如一支离弦的箭，瞬间跨越了两人之间最后的几丈距离。
没有华丽的法术，没有精妙的身法。
她只是以最简单、最直接、也最原始的方式，冲到了赵宇的面前。
然后，在赵宇惊愕圆睁的瞳孔中，她抬起了腿。
那条腿上，还沾着泥土与草屑，青色的弟子裙摆早已被划得破破烂烂。
夜星晚将胸中那股憋屈了整场比试的滔天恶气，将那份身为魔尊却被逼到如此境地的无尽怒火，将对云端雅座上那个始作俑者的所有怨念，尽数汇聚在了自己的右脚之上。
她一脚，狠狠地，踹在了赵宇的小腹上。
“砰！”
一声沉闷得令人牙酸的肉体撞击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赵宇脸上的表情，从狰狞的疯狂，凝固为极致的错愕，最后化为一片空白。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腹部传来，让他整个人都弓成了虾米。
他飞了起来。
以一种极其狼狈的、毫无尊严的姿态，向后倒飞出去。
在半空中，他看到了夜星晚那张平静的脸，那双冰冷的眼睛里，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仿佛在看一只被碾死的虫子般的淡漠。
“轰！”
赵宇的身体重重地砸在了演武台之外的地面上，激起一片尘土。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只觉得眼前发黑，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彻底失去了所有力气。
全场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呆呆地看着台上台下，这戏剧性到了极点的一幕。
结束了？
就这么……结束了？
那个施展出“木界降临”这等神技的外门第一天才赵宇，没有败在惊天动地的法术对决之下，而是……被人一脚踹下了台？
这……这算什么？
那个“天命论”弟子，此刻也愣在原地，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他绞尽脑汁，也无法为这匪夷所思的一幕，找到任何符合“天道至理”的解释。
一脚……踹飞了？这算哪门子的“返璞归真”？这分明是街头混混打架的招式啊！
云端雅座之上，凌云石化当场。
路朝辞端着茶杯的手，悬在半空。那清冷如古井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一丝……茫然。
他设想过无数种苏晚获胜的方式。
靠着层出不穷的诡计，靠着那份超越常人的坚韧，甚至靠着某种他不知道的底牌。
但他唯独没有想到，她会用这种方式，来终结这场战斗。
那一脚，简单、粗暴，不带任何灵力，却充满了原始的力量感和……宣泄感。
那一刻，他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浓烈到化不开的、被压抑到极致的……愤怒。
那愤怒，似乎并不是针对赵宇。
路朝辞的心，没来由地，被那股愤怒刺了一下。
演武台上。
夜星晚缓缓收回脚。
在将赵宇踹下台的那一瞬间，她感觉积郁在胸口的所有憋屈、烦闷、怒火，都随着那一脚，宣泄了出去。
前所未有的舒畅。
然而，这股精神上的舒畅，却无法掩盖身体上的极限。
那股支撑着她战斗到现在的、源自不甘的意志力，在胜利的瞬间，终于如潮水般退去。
无边的疲惫，轰然袭来。
她眼前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耳边的嗡鸣声越来越响，台下逐渐沸腾起来的欢呼与议论，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那道来自云端雅座的、让她浑身不适的视线，似乎因为战斗的结束而有所松动。
被死死压制的魔气与灵力，像是挣脱了枷锁的囚犯，开始在她干涸的经脉中，重新涌动。
可她那具属于凡人的身体，在经历了如此高强度的极限运动后，早已是强弩之末。久旱的河道，根本无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洪流。
两种力量的冲突，让她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雪上加霜。
“外门大比，决赛，胜者——”
裁判长老那震惊过后、略带干涩的洪亮声音，在演武场上空回荡。
夜星晚听着这宣告胜利的声音，嘴角扯动了一下，想笑，却发现自己连动一下脸部肌肉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赢了。
赢得了这场荒谬的、憋屈的、几乎要了她半条命的决赛。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终于从四面八方传来，将她淹没。
“苏晚！”
“苏师姐威武！”
无数道狂热、敬佩、不敢置信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可夜星晚，却再也感受不到了。
她的膝盖一软，身体失去了所有支撑。
在无数道惊呼声中，那个刚刚创造了奇迹的纤弱身影，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