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城市的霓虹透过玻璃窗,吕子乔独自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放着吵闹的综艺,他却心不在焉。
茶几上,放着那份警方退还的、盖着红章的“艺人合同”,旁边是一个厚厚的信封;
追回的钱和赔偿金。他看着这两样东西,感觉无比讽刺。
阳台的门被轻轻推开,带进一阵微凉的夜风。李子明拿着两罐啤酒走了进来,顺手递给吕子乔一罐。
“还没睡?”李子明靠在阳台栏杆上,拉开拉环,喝了一口。
“嗯。”吕子乔接过啤酒,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他也拉开拉环,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刺激。
两人并肩站在阳台上。远处高架桥上的车灯汇成流动的星河。沉默了一会儿,只有夜风和远处隐约的车流声。
“钱…都拿到了?”李子明打破了沉默,语气平淡。
“拿到了。”吕子乔晃了晃啤酒罐,
“谢了,子明。这次…真欠你一个大人情。没你,我可能真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李子明没接这个话茬,目光望着远处闪烁的灯火:“事情过去了就好。吃一堑长一智。”
又是一阵沉默。
“你和美嘉…”李子明终于还是把话题转向了核心,“真打算就这么‘和平分手’,一直耗下去?”
吕子乔握着啤酒罐的手指收紧了些,指节微微发白。
他自嘲地笑了笑:
“不然呢?李子明,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一菲姐骂我怂包,关谷说我儿戏,曾老师分析来分析去…连展博都问我以后算真朋友假朋友。”
他仰头又灌了一大口啤酒,:
“可是李子明,你看啊。”他伸出手,指着楼下公寓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影,又指向远处灯火通明的写字楼,
“这世界,太快了,太复杂了。你看你,年纪轻轻,老师当着,大作家做着,前途无量。一菲姐,大学老师,桃李满天下。曾老师,双料硕士,电台主持人,虽然贱了点…关谷,大漫画家,作品都能拍电影了。宛瑜,大小姐,现在也做得风生水起,粉丝都比我多…展博,那脑子,以后指不定搞出什么改变世界的玩意儿…”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我呢?吕子乔,吕小布?我有什么?除了这张脸,除了这张能忽悠人的嘴,我还有什么?我连份正经工作都没有!之前觉得当明星来钱快,结果呢?差点把自己坑死!现在钱是拿回来了,可然后呢?我能干什么?”
“美嘉不一样。”
他的语气忽然变得异常认真,甚至带着点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柔,
“她以前是咋咋呼呼,是有点傻乎乎的。可现在你也看到了,她给关谷当助理,做得多好?她有自己的价值了。她值得更好的,值得一个能给她稳定生活、看得见未来的人。而不是跟着我这种…这种连自己明天在哪儿都不知道的…流星。”
“流星?”李子明侧过头,看向吕子乔在夜色中显得有些模糊的侧脸,咀嚼着这个词。
“对,流星!”
吕子乔的语气带上了一种奇特的、近乎哲学般的飘忽,
“我就是颗流星。看着亮,唰一下划过去,挺好看,挺热闹。可然后呢?烧没了,掉地上,就是块黑黢黢的破石头,谁还记得?谁还在乎?”
“美嘉她…她像什么?像…像楼下便利店24小时亮着的灯,像…像一菲永远煮好的那壶热水,像…像你电脑里那些一个字一个字码出来的故事。”
“是实实在在的,是能抓得住的,是能让人安心靠着的。她需要的不是一颗转瞬即逝、还可能把她也烧着的流星。她需要的是…是颗能一直挂在那儿,照亮她脚下路的…嗯…路灯?或者…稳定的卫星?”
李子明沉默了。他两世为人,经历过信息爆炸的时代,看惯了快餐爱情和速食婚姻,他骨子里认同的是责任、规划、稳定和共同成长。
在他看来,吕子乔和美嘉明明互有情愫,经历了这么多风波,更应该坦诚相见,携手向前。这种“为了你好”而强行推开对方的做法,既懦弱又自私。
他试图用自己那套逻辑去说服:“子乔,稳定不是靠逃避获得的。感情需要经营,需要共同面对。你觉得自己是流星,那你有没有想过,美嘉也许愿意做那个看着你燃烧、等着你落地的人?或者,你有没有想过让自己慢下来,找份工作,踏踏实实,成为她可以依靠的‘路灯’?你这样单方面推开她,对她公平吗?对你又真的好吗?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逃避。”
吕子乔听了,却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突兀。
他转过身,面对着李子明,脸上又浮现出那种熟悉的、玩世不恭中带着点洞悉一切的表情。
“李子明,我的大作家,我的李老师。”吕子乔拍了拍李子明的肩膀,眼神在夜色中亮得惊人,
“你呀,书读得太多,道理懂得太深,活得…太明白了。可这人世间的情情爱爱,它有时候,它就不讲道理!”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这里,它有时候它不听脑子指挥!它想靠近的时候,你越推,它越难受!可它有时候又怕得要死,怕自己配不上,怕自己给不了,怕自己这团火,烧坏了别人好不容易点亮的灯。”
“你说逃避?对,我承认,我吕子乔这辈子最擅长的就是逃避。”
他自嘲地摊摊手,
“可这次不一样。我不是逃避她陈美嘉。我是…怕。怕我这颗流星的轨迹,最终会撞碎她那盏好不容易亮起来的灯。你懂那种感觉吗?就是…你明明想给她最好的,却发现自己可能就是她最大的风险。”
“而且,”
吕子乔的眼神变得有些深邃,“谁说‘在一起’就一定是终点?谁说推开就一定是不爱?就像现在,我知道她就在隔壁,好好的,在发光,在变好。我能看到,能听到,能偶尔斗斗嘴,能知道她今天又被曾老师气着了,或者被关谷夸得找不着北了…这感觉,不也挺好?比硬绑在一起,互相埋怨,最后把那点好感磨光了强吧?”
“再说了,”
他话锋一转,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吕小布是谁啊?浪子回头金不换!万一哪天我发达了呢?万一哪天我找到人生的方向,真成了颗…嗯…持久点的照明弹呢?到那时候,我再去追她,不是更有底气?这叫…战略性撤退!给未来留个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