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他不是因为打累了,自己把自己累死的?
还是说……是被你们这群医生不堪受辱,恼羞成怒,联手给活活打死的?
烛明看着刘主任脸上的伤,越想越觉得后一种可能性比较大。
他甚至脑补出了一副画面:手术台上,病人虎虎生风,拳打麻醉师,脚踢主刀医。
手术台下,一群白大褂忍无可忍,纷纷抄起手术刀、骨锯、止血钳,大喊一声“为了医学的尊严”,然后一拥而上……
这退场方式,未免也太过草率,太那啥了一点。
烛明的沉默,在刘主任看来,却成了巨大的悲痛和无法接受现实的呆滞。
刘主任心里叹了口气,脸上那悲天悯人的神情更浓了。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加一把火,把戏做全套。
“他……在临终前,还留下了遗言。”刘主任压低了声音,神情变得严肃而神秘,“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紧紧抓住我的手,断断续续地,托我转告你一句话。”
烛明的眼皮跳了一下。
来了。
重点来了。
他能感觉到,这才是今天这场荒诞大戏真正的核心剧情。
刘主任微微俯下身,凑到烛明耳边,用一种仿佛在传递绝密情报的口吻,一字一顿地说道:“他……说……”
“‘好好……保管那面镜子……’”
“‘……别让……恶人……拿了去。’”
说完,刘主任直起身子,再次沉重地拍了拍烛明的肩膀,然后拖着他那条伤腿,迈着蹒跚而坚毅的步伐,向着自己办公室的方向走去,留下一个写满了“故事”和“沧桑”的背影。
整个走廊,再次只剩下烛明一个人。
镜子。
恶人。
这两个词在他脑海里反复回荡,像两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两扇尘封的记忆之门。
他想起了下午在那个地摊上,自己随手拿起的那面古朴的、看起来像个廉价旅游纪念品的青铜小镜。
他也想起了那个灰白辫子的摊主,在被自己一脚踹飞之前,看向那面镜子的眼神——那是一种混杂着紧张、不舍和决绝的眼神。
“别让恶人拿了去……”
谁是恶人?
追杀他的人?
还是说……另有所指?
烛明没有回答,也没有再去看那个落寞的医生背影。
他只是默默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转身,朝着医院大门的方向走去。
他的步伐不快,但异常沉稳。
每一步,都像踩在实地上,不再有之前的迷茫和慌乱。
死了也好。
烛明想。
虽然草率,但至少,一了百了。
烛明走出医院大门,傍晚的凉风吹在脸上,让他混乱的大脑清醒了不少。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
快到上班时间了。
他是一个保安,一个拿着微薄薪水,在城市最繁华的cbd里,守着一栋冰冷摩天大楼的保安。
生活,还得继续。
他挤上拥挤的地铁,任由人潮将他推向车厢深处。
周围是喧闹的交谈声、耳机里漏出的音乐声、手机短视频的吵闹声。
这是一个充满了烟火气的、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世界。
然而,烛明却感觉自己与这个世界之间,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薄膜。
他将手伸进背包,指尖触碰到了那面镜子的冰凉边缘。
就是这个小东西,将他从这个正常的世界里,狠狠地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