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丰玄枢张了张嘴。
李奕的视线扫过，她便彻底失声，所有准备好的说辞都堵在了胸口。
权谋，计策，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就是个笑话。
徐书业握刀的手更紧了，但他紧紧瞥着眉头，没有做更进一步激化矛盾的动作。
沈挽月目光锁定到了这边，余光紧紧盯着徐书业握刀的右手。
花时薇则是心脏跳的飞快，既感叹于夫君的强大，自己的幸运，又对接下来的局面开始胡思乱想。
“咳……咳……”
脖子上的手稍微松了松，让卫守真吸进了一口救命的空气。
她呛咳着，发出了几声难听的笑。
“呵呵………小娃娃……”
“你……懂什么……叫大周？”
她脖颈被扼，声音断断续续地嘶吼，声音里满是狂热。
“百年前……‘蚀阳之灾’，造成男丁连年稀少，皇室也不例外。”
“但大周仍旧抱着祖宗之法，只立太子登基。”
“末代男帝朱灵昏庸无能……外敌寇边，内里起义叛乱不止，他还要高举屠刀对准自己女儿……”
“是我，李崇岳，还有徐书业，是我们这群人……亲手扶当今陛下登基！才有了这十几年的安稳！”
“少说废话！”
李奕没兴趣听她自吹自擂，他只想知道一件事，“我母亲，怎么死的。”
“你父亲……认为长子李玄不是死于意外，他心里有恨！而你……”
她死死盯着李奕，“身世特殊，是旧党余孽、草原外敌最好的棋子！一旦他们得逞，大周必将……战火重燃！万民涂炭！”
这番话，让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暂的失神，被这惊天秘闻震得脑中一片空白。
“是你母亲，林婉……她自己来找的我。”
说到这里，卫守真浑浊的眼珠剧烈颤动，她一字一句地挤出这些话。
“她自愿赴死！还跪下求我……用皇室秘药‘寒月蚀’，废掉你的武道根基，让你……当一辈子病秧子！”
“这一切，都是为了保住你的命！让你能……平平安安活下去！”
“寒月蚀……”
花时薇的手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心口，作为医道圣手之后，她太清楚这三个字的分量。
这药不会立刻要人的命，却能从根子上毁掉一个人，将活生生的人，变成离不开药罐子的废人。
“原来是这样，夫君的病，是被人硬生生灌下去的。”
“你母亲……很伟大。”
卫守真看着李奕，脸上没有悔意，只有一种自我感动的决绝。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周！为了陛下！”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剐！你动手便是！”
“只希望你，看在陛下没有参与的情分上，放长公主一马……”
她喊完最后一句，梗着脖子，摆出了一副英勇就义的架势。
朱璎彻底懵了。
“卫婆婆为了大周，林婉为了儿子，大臣和皇姐为了权利……”
“那我呢？我是什么？”
“一个被蛊惑着，主动请命来北境当枪使的傀儡？被所有人蒙在鼓里的笑话？”
她引以为傲的身份，自以为是的权谋算计，在这些血淋淋的真相面前，被撕了个粉碎。
当所有人还沉浸在这巨大的信息冲击中，没回过神来时。
“噗通。”
一声闷响。
先前还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朱璎，双腿一软，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
她什么也顾不上了，朝着李奕的方向，用尽全力地磕头。
“砰！”
“砰！”
“砰！”
光洁的额头瞬间沾满灰尘，很快就见了血。
“李奕！求求你！求求你放了婆婆！”
她哭喊着，眼泪鼻涕混着血污，狼狈到了极点。
“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从小是她带大的！”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什么都愿意给你！我替她赔罪！我给你磕头！”
这一幕，让三百禁军彻底傻眼了。
尊贵的公主殿下，竟然在给一个臣子下跪求饶，把所有的尊严都抛弃了。
李奕听完了全部。
他低头，俯视着在地上不断磕头的朱璎，又瞥了瞥那个满脸涨红，摆出大义凛然姿态的老太婆。
脸上浮现出一抹嘲弄。
“殿下，你不是知道错了。”
他先是对着朱璎开口，声音不大，却准确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你只是知道自己输了，怕了。”
一句话，让朱璎的哭喊和磕头，瞬间停住，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我母亲自愿？说得真好听。”
李奕不再理会她，视线转回卫守真身上，彻底无视了旁边徐书业和丰玄枢等人欲言又止的劝阻。
“没有你们的逼迫，一个母亲会舍弃自己的性命，抛下刚出生的儿子，还要同意用药废掉他的健康？
“都是她自愿的？”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很好骗？”
他的声音越来越冷。
“满口大义，一心为公，为了大周。”
李奕凑近了些。
“老虔婆，你，也配？”
话音落下。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在安静的夜里炸响。
“呃……”
卫守真那双还带着“殉道”光彩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
眼中的坦然、无畏、决绝，在这一刻尽数褪去，只剩下对死亡最原始的恐惧，和最深切的不甘。
她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
她眼里的光彩急速黯淡，只剩下垂死挣扎的本能。
李奕松开了手。
“啪！”
卫守真的身体软绵绵地瘫倒在地。
那张脸极度扭曲，丑陋不堪。
皇室供奉，宗师后期的强者，就这么死了。
李奕低头看了看她的尸体，点评了一句。
“卫宗师，事实证明，你并非自己想的那般不怕死。”
“你逼着我母亲自尽时，有没有想过今天？！”
做完这一切，他缓缓转动轮椅，轮子碾过碎石，发出“吱呀”的轻响。
面向那个从刚才起，就一直保持着拔刀姿势，气势已经攀升到极点的禁卫统领。
“锵！”
徐书业再也无法压抑滔天的怒火，另一柄佩刀也已出鞘，握刀在手，宗师巅峰的威压毫无保留地爆发。
他脚下的地面，碎石被气劲震得跳动起来。
他身边五米内禁军几乎都被这股气势逼得连连后退，站不稳脚跟。
“李奕！你太猖狂了！”
徐书业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双目赤红，杀意沸腾。
李奕却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徐统领。”
他停顿了一下。
“或者，我该叫你一声，徐叔叔？”
“现在，该你选了。”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起伏，狠狠砸在徐书业的心上。
“生，还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