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国公爷的福,还活着。”
顾清阑似乎有些意外他的态度,眼中闪过一丝波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柳知絮听得心头一跳,刚想开口圆场。
李奕却笑了,他拿起柳知絮刚刚沏好的茶,喝了一口,慢悠悠地道:“活着挺好,才有机会见证更多有趣的事。”
他说完,将探寻的目光转向了柳知絮,“知絮,说到哪一步了?”
“夫君,刚介绍了身份。”
柳知絮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就这样了。”
“两个都不说话?”
李奕回想起进来时看到的场景,顿时哑然失笑。
他看着眼前这母女二人,一个冷若冰霜,一个坐立不安,中间还夹着一个笑脸快要僵住的柳知絮。
“顾姨,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你我之间,算是盟友,遮遮掩掩反倒容易产生误会。”
他将目光从顾清阑身上移开,落在了自己的便宜准岳母身上。
然后,又看向顾清阑,语气平淡:“顾姑娘也是,有什么不满,或者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闷在心里解决不了问题。”
柳知絮闻言,总算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了自家夫君一眼。
她算是明白了,主母的位置不好坐,对付这种场面,还得是李奕或者沈挽月这般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来。
顾无双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看着女儿那张酷似自己却又满是疏离的脸,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根本不知道从何说起。
反倒是顾清阑,在李奕开口后,终于有了反应。
“吴国公,我不明白。”
她抬起头,那双清冷的眸子直视着李奕,声音里带着一丝波澜:“我自幼在道玄派长大,长辈皆言我父母双亡,为何今日,会突然冒出一位母亲来?”
“而且……”她顿了顿,目光转向顾无双,“您看上去,与我年纪相仿。”
言下之意,这事太过荒唐,她不信。
“夫君,清阑妹妹说的,我也可以作证。”
柳知絮在一旁听得心惊,这清阑妹妹说话真是直接,一点面子都不给,连忙打圆场道:
“她确实一直认为自己是孤儿,在道玄派长大,能成为新一代的首席弟子,全是靠她自己一剑一剑拼出来的,从未受过任何特殊优待。”
李奕闻言,忍不住摇头笑了。
“顾姑娘,你自己不会看吗?”
他指了指顾清阑,又指了指顾无双,“虽然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五官、眉眼间的神韵,骗不了人。”
顾清阑闻言一滞,下意识地再次看向顾无双。
这一次,她看得更仔细。
对方那双空灵的眸子,高挺的鼻梁,还有那紧抿时显得有些倔强的唇角……
确实,能在对方的脸上,看到许多与自己相似的影子。
顾无双见女儿神情松动,终于鼓起了勇气,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开始讲述那段尘封的往事。
“这一切,都要从二十年前,道玄派的一桩赐婚说起……”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颗石子,投入众人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当时,我的家族与道玄派的张家有旧,太上长老为我定下了一门亲事,对方就是如今的掌门,张长生。”
李奕听到这里,眉毛一挑。
“我接受安排成婚。”
“半年后,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去找张长生,意外闯入了道玄派的禁地‘伏魔塔’,看到了一些秘典。”
“然后,就被派去执行一个任务——北上黄金草原,刺杀圣宗的三长老乌云。”
“那时候的我,实力勉强进入宗师中期,如果没有遇到一个人,我早就死在了通天塔里。”
顾无双的目光,不自觉地看向李奕,眼神复杂。“那个人,就是李奕的母亲,林婉。”
“是她帮我,杀死了乌云,也让我知道关键之处,能够取而代之,成了通天塔的新主人。”
“我这时已经意识到,这任务从一开始就是个阴谋,他们根本没想让我活着回去。”
“也就在那时,我发现……自己怀孕了。”
“于是,在生下你之后,便让我最信任的一位亲信手下,将你送回道玄派。”
“我告诉她,我生下你后,才去执行的任务,这样后来杳无音信,也算‘战死’得名正言顺。”
“你的身世还有信物,我都让她原原本本地告诉你的父亲,张长生。”
“那名手下,是我在道玄派时一手提拔的,忠心耿耿,我本以为她绝不会违背我的命令……”
顾无双的声音里充满了疑惑不解,“却没想到……”
一番话讲完,后花园内,再次陷入沉默。
顾清阑紧锁的眉头,在听到那句“战死”时,有了片刻的松动。
她能想象,一个女子在异国他乡,孤身一人的孤独与挣扎。
但,这并不能改变什么。
她并没有上演一出,母女相认的感人戏码。
片刻后。
“故事很精彩……”
简单评价一句后,顾清阑抬起头,眼神从顾无双身上转移到了李奕这里。
“吴国公。”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多了一丝郑重。
“我这一生,别无所求,最向往的,便是话本故事中,那般相夫教子,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
“我知道,你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也是天下少有的奇男子。”
“可你的身边,已经有了太多优秀的女子。”
柳知絮的脸色一变,刚想说什么,却被李奕一个眼神制止了。
“这桩婚事,非我所愿,亦非你所求,不过是陛下的一道旨意。”
顾清阑站起身,对着李奕,深深一揖。
“清阑恳请国公爷,向陛下请旨,解除这桩婚约,放我离开。”
“若能成功,清阑感激不尽,愿为您立长生牌位,日夜祈福。”
柳知絮瞪大了眼睛,她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位曾经的“盟友”。
在权势滔天,足以让无数女子趋之若鹜的夫君李奕面前,她竟然……真的要放弃?
只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极度理想主义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