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部长的指尖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摩挲,雷老师刚才说的蒙校长抗癌病例还在耳边回响——那个被省医院判了死刑的人,如今居然能下地干活。
他看着许光建打开针袋的动作,突然觉得掌心有些发烫:“小许,需要我怎么做?”
许光建正用酒精棉擦拭银针,三四寸长的针身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趴在沙发上就行。”他把银针排在茶几上,十二支银针像列队的士兵,“把后腰露出来,我要找肾俞穴。”
杨夫人突然按住丈夫的肩膀,指甲掐进深色中山装的布料:“等等!这么长的针扎进去,要是伤了内脏怎么办?”
她的声音发颤,目光在银针和许光建之间来回跳转,“我们老杨下周还要开常委会,要是动不了……”
“杨夫人。”许光建放下银针,酒精棉在指尖捏成了团,“我爷爷教过我,扎针前要问三个问题:患者信不信,家属放不放,自己有没有把握。现在前两个问题,好像还没答案。”
他把针袋的绳子系紧,金属扣“咔嗒”一声合上。
雷老师赶紧按住许光建的胳膊,掌心的汗蹭在了他的校服袖子上:“光建别生气,杨夫人就是太担心了。”
他转向杨夫人时,脸色沉了下来,“你要是信不过,我现在就送光建回去——省医院的专家不是还等着吗?”
杨部长突然推开妻子的手,后腰的坠胀感又开始作祟,像有只手在里面拧毛巾。“让他扎。”他解开皮带扣,把衬衫卷到腋下,后腰的皮肤松垮垮的,贴着层薄汗,“死马当活马医,总比天天尿血强。”
许光建注意到他后腰右侧有块淡褐色的胎记,像片枯叶——肾俞穴就在胎记下方半寸处。他重新打开针袋,指尖在银针上轻轻一捻,针尖立刻泛出银光:“放松点,就像蚊子叮一下。”
杨夫人捂着嘴退到窗边,窗帘的影子落在她脸上,一半明一半暗。
“老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抽鼻子声。
雷师母端来杯温水,塞到她手里:“放心吧,光建给老雷扎针时,我也这样。”
她指了指茶几上的药瓶,“你看老雷现在,一顿能吃两碗饭。”
银针刺入皮肤的瞬间,杨部长的肩膀猛地一抽。
许光建的指尖在针尾轻轻旋转,金环在掌心泛起微光——天眼看到一股寒气顺着针身往下走,像条小蛇钻进肾俞穴。“感觉怎么样?”他的拇指按在针尾,力道不轻不重。
“凉……”杨部长的声音有些发飘,后腰的酸胀感正被凉意驱散,“像贴了块冰。”
许光建没说话,又取出第二支银针,扎在左侧肾俞穴。这次他的指尖带着暖意,银针刺入时,杨部长突然“嘶”了一声:“烫!右边凉,左边烫!”
“这是阴阳针。”许光建解释道,指尖在两支针尾间来回轻拨,“凉的驱邪,烫的补气血。”他的天眼看到双肾的白斑正在消退,像被阳光融化的雪。
杨夫人从窗帘后探出头,看见丈夫的眉头慢慢舒展开,原本佝偻的后背也挺直了些。“真的不疼?”她小声问,手指在窗帘布上掐出几道印子。
“比打针舒服。”杨部长笑了,这是他半年来第一个轻松的笑容,“就是有点怪,像揣了个冰袋和热水袋。”
五分钟后,许光建开始拔针。银针离开皮肤时,只留下个小红点,没出血。“现在翻过来坐好。”他从针袋取出短些的银针,“还要扎脚上的穴位。”
杨部长刚坐直,就被自己吓了一跳——刚才弯腰都费劲,现在居然能轻松坐直,后腰的坠痛感像被风吹走了。“我能站直了!”他盯着茶几上的玻璃杯,里面的倒影不再是佝偻的样子。
“先别高兴太早。”许光建蹲在他面前,示意他脱掉袜子,“涌泉穴在脚心,太溪穴在脚踝边。”他的指尖在杨部长的脚背上划了道线,“这些穴位能固肾气。”
杨夫人赶紧跑过来,蹲在旁边帮忙卷裤腿。她的指甲涂着红色指甲油,碰到丈夫冰凉的脚踝时,突然红了眼眶:“你这脚,以前总冰凉的,现在居然有点热了。”
许光建的银针精准地扎进涌泉穴,杨部长的脚趾蜷了蜷:“麻……像过电。”他看着许光建专注的侧脸,突然想起插队时的老中医——也是这样,一根针就能治百病。
雷老师在旁边看得直点头,掏出手机给蒙校长发消息:“光建又救了个人,比你那时候还神。”
蒙校长几乎是秒回:“早说过这孩子是神医,记得让他高考后来我这坐坐。”
第二支针扎进太溪穴时,杨部长突然打了个哈欠。“多久没睡好觉了?”许光建问,指尖在针尾轻轻颤动。
“半年了。”杨夫人接过话茬,声音软了许多,“一到后半夜就疼醒,枕头都能拧出水。”她看着许光建的眼神,已经没了之前的敌意。
许光建没说话,又在复溜穴扎了针。这次他没再用天眼——指尖传来的脉象已经稳了,像雨后渐缓的溪流。
“再等五分钟。”他站起身,接过雷师母递来的毛巾擦手,“拔针后可以走走,别弯腰就行。”
杨部长刚站起来,就迫不及待地在客厅里走了两圈。
步子不快,但腰挺得笔直,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捂着肚子。“真不疼了!”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路灯,突然笑出了声,“我能看到三楼的灯了——以前站这儿,眼都花。”
杨夫人赶紧扶住他,手掌在他后腰摸了摸:“真不酸了?要不要躺会儿?”她的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惊喜。
“不用躺。”杨部长甩开她的手,又走了两圈,“我现在能去爬楼梯!”
许光建正在写药方,笔尖在纸上“唰唰”响。“中药用山药、白术、红花磨成粉,西药颠茄和阿托品按说明吃。”他把药方递给杨夫人,“中药饭前吃,西药饭后吃,别混在一起。”
杨夫人接过药方,指尖在“蟑螂”两个字上顿了顿:“这东西……能吃?”
“烘干磨成粉,没味道。”许光建想起给雷老师开的药方,“雷老师的胃药里也有,他现在顿顿能吃红烧肉。”
雷老师笑着补充:“真没味,像吃淀粉。”
杨部长突然握住许光建的手,掌心的老茧蹭得他手背发痒:“小许,多少钱?你说个数。”他从钱包里抽出一沓钱,塞到许光建手里。
许光建把钱推回去,指尖碰到他冰凉的戒指:“我说了免费。”他指了指自己的校服,“我现在是学生,治病是练习,要钱就成做生意了。”
“那怎么行……”杨部长还想再塞。
“等我考上医科大学,拿到医师证。”许光建打断他,眼睛亮闪闪的,“到时候您再给我送锦旗,比什么都强。”
雷老师赶紧打圆场:“杨部长,就听光建的。等他考上大学,咱们一起去送他。”
杨夫人突然从卧室拿出个红布包,塞到许光建手里:“这是我妈的玉镯,不值钱,但能保平安。”玉镯在灯光下泛着暖光,上面还有道细小的裂纹。
许光建刚要推辞,就被她按住手:“就当谢礼,不然我这心里不安。”她的眼眶红了,“刚才是我不对,不该怀疑你。”
许光建捏着温润的玉镯,突然想起爷爷的话:“医者收礼,要收真心,不收重金。”他把玉镯戴在手腕上,大小正好,“谢谢杨夫人。”
离开雷家时,杨部长坚持要送他们到楼下。夜风里带着槐花香,他的脚步轻快,再也不用弯腰走路。“七天后我来接你。”
他拍着许光建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到时候给你做红烧肉,我插队时学的手艺。”
许光建看着他挺直的背影,突然觉得手腕上的玉镯暖烘烘的。“老师,你看。”他抬起手腕,玉镯在月光下泛着光,“比金戒指还好看。”
雷老师笑着点头,发动了汽车:“这叫医者仁心,自有福报。”他的车刚驶出小区,手机就响了——是杨部长发来的消息:“明天我让小林送些复习资料过去,光建高考要加油。”
许光建看着消息,突然握紧了拳头。无论是治病救人,还是备战高考,他都要做到最好。
就像今晚的阴阳针,一阴一阳间,既能驱散病痛,也能点亮希望。
车窗外的霓虹越来越亮,许光建摸了摸手腕上的玉镯,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个玉镯,更是份沉甸甸的信任——而这份信任,会成为他前进的动力,无论是在研制长生疫苗的路上,还是在追逐梦想的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