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远徵猛地怔住,看着兄长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关切,再看看被推回到自己面前的玉盒,鼻尖一酸,刚才强忍的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在宫尚角那平静却坚定的目光下,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上官浅站在一旁,将兄弟二人这无声的交流尽收眼底,心中波澜起伏。
宫尚角对宫远徵的维护,宫远徵那份笨拙又真挚的关心,都像细小的针,刺在她冰封的心湖上,留下微不可察的涟漪。
宫远徵在兄长和上官浅的注视下,盘膝坐于蒲团之上。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拿起一朵流光溢彩的出云重莲,小心翼翼地服下。
莲花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润却磅礴无比的暖流,瞬间涌入四肢百骸。
起初是难以言喻的舒畅,仿佛干涸的河床得到了甘霖的滋润,但紧接着,那暖流变得灼热起来,如同岩浆在他经脉中奔涌冲撞!
“呃……”宫远徵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沁出细密的汗珠,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他体内常年试毒积累的毒素与杂质,在这至纯至净的圣药力量冲击下,开始被强行剥离、净化!
宫尚角立刻上前一步,手指精准地搭上他的腕脉,凝神感知着他体内气机的变化,眼神专注而凝重。
上官浅也屏住了呼吸,在一旁静静看着。
只见宫远徵的脸色时而涨红,时而青白,周身甚至隐隐有黑色的污气被逼出体表。
过程显然极为痛苦,他紧咬着牙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硬是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不知过了多久,他身体猛地一震,张口“哇”地吐出一大口浓稠发黑的污血!
那血液落在地上,竟发出轻微的“嗤嗤”声,带着刺鼻的气味。
吐出这口淤血后,宫远徵原本紧绷的身体骤然松弛下来,脸上不正常的潮红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通透健康的红润。
他缓缓睁开眼,眸中精光湛然,再无往日因试毒而残留的些许晦暗。
宫尚角仔细探查着他的脉象,感受到那变得蓬勃有力、畅通无阻的内息,一直紧绷的神色终于缓和下来,轻轻松了口气:“好了,隐患已除。”
宫远徵自己也清晰地感受到了身体的变化!那些常年堵塞、运行滞涩的细小经脉如今畅通无阻,内力不仅完全恢复,甚至比之前浑厚精纯了数倍不止!
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与强大感充斥全身,他忍不住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又充满欣喜的笑容。
他猛地跳起身,也顾不上调息稳固,就急切地催促宫尚角:“哥!你快服用!这出云重莲效果太好了!你快试试!”
看着他这副活力满满、迫不及待分享的样子,一旁的上官浅忍不住以袖掩唇,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带着几分戏谑:
“远徵弟弟,你要不要……先低头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
宫尚角闻言,目光落在弟弟身上,也忍不住嘴角微微向上牵动了一下,但为了维护弟弟的面子,他立刻抬手握拳,抵在唇边,掩饰性地轻咳了一声。
宫远徵不明所以,下意识地低头一看,
只见他原本精致的墨金徵纹衣袍上,沾满了刚才逼出体外的污血和杂质,一块块深色污渍斑驳交错,
连脸上、手上都未能幸免,整个人像是刚从泥潭里捞出来一样,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气味。
“!!!”宫远徵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脸颊“唰”地一下变得通红,连耳朵尖都染上了绯色,那颜色甚至盖过了污血的痕迹。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浑身黏腻不堪,方才只顾着欣喜,竟完全没注意到!
“我……我……”他支支吾吾,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宫尚角眼中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抬手指了指内间浴池的方向。
宫远徵如蒙大赦,再也顾不上催促兄长服药,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同手同脚地朝着浴池方向狂奔而去,
发间的小铃铛随着他慌乱的动作发出一连串清脆又杂乱的叮当声响,迅速消失在门廊尽头。
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了浴池,温热的水流没过身体,洗刷着污秽,也稍稍缓解了他方才的窘迫。
他把自己整个埋进水里,只留下发顶和那对依旧红得滴血的耳朵露在外面,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上官浅那带着戏谑的笑声和兄长嘴角那抹罕见的弧度。
书房内,只剩下宫尚角和上官浅。宫尚角看着弟弟消失的方向,摇了摇头,眼中却带着一丝难得的温和。
而上官浅,则望着那狼狈逃窜的背影,唇边的笑意久久未散。
这出云重莲,果然神奇。
书房内重归安静,只余下玉盒中两朵出云重莲流转的莹莹光华和清幽冷香。
方才宫远徵带来的那阵鸡飞狗跳的鲜活气,随着铃铛声的远去而消散,空气里再次弥漫开一种凝重的、山雨欲来的压抑。
宫尚角的目光从浴池方向收回,落在上官浅身上。
她依旧站在书案旁,微微垂着头,侧脸在烛光下显得柔美而沉静,只是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袖口的一处绣纹,泄露了心底并非全无波澜。
“你也听到了,无锋不日将至。”宫尚角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冽,仿佛刚才那片刻的温和只是错觉,
“旧尘山谷的据点,云为衫已指明,我会派人清理。但宫门,必有一战。”
上官浅抬起眼,眸光水润,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先生……可有把握?”
她向前一步,声音轻柔却坚定,“浅浅虽力量微薄,但也愿与先生、与宫门共进退。”
宫尚角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立刻回应她的“表态”,而是转而问道:
“你真的愿意与宫门共进退?宫唤羽死前真的没有说什么?!”
问题尖锐而直接,如同一把刀,猝不及防地剖向上官浅精心伪装的核心。
上官浅心脏猛地一缩,宫尚角还真是多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