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妤是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中醒来的。
意识尚未完全回笼，率先闯入感官的是一股清苦的药味，混杂着陈旧木料和淡淡霉尘的气息。
她费力地睁开眼，视线花了片刻才聚焦。
入目是素到极致的帐顶，月白色的，没有任何绣纹，料子普通，洗得甚至有些发旧。
她撑着绵软无力的身体坐起，环顾四周，心头不由得一沉。
房间不算小，建造用的木料看着也并非廉价之物，只是……太空了。
除了身下这张床，一个陈旧的衣柜，一张梳妆台，和靠窗的一张矮榻，几乎再无他物。
就连窗户纸也有些泛黄，墙上光秃秃的，连幅像样的字画装饰也无，窗棂半开，吹进来的风带着庭中草木的气息，更添几分寂寥。
整个房间透着一股家徒四壁的冷清，真真是……“雪洞一般”。
她掀开身上那床半新不旧的棉被，赤足踩在微凉的地板上，一步步走向屋内唯一那面模糊的铜镜。
镜中映出一张脸。
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眼如画，却笼着一层挥之不去的轻愁。
脸色是长期营养不良的苍白，唇色很淡，下巴尖尖的，一双眸子水润润的，看人时自带三分凄楚，七分忧郁。
真正是应了那句——我见犹怜。
孟小妤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镜中美人也回报一个苦涩又柔弱的浅笑。
她心里顿时五味杂陈，忍不住低声吐槽：“真是……薛宝钗那雪洞一般的房间，偏生配了张林黛玉的脸。”
话音刚落，117那略带谄媚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主人喜欢《红楼梦》吗？那我下次任务世界帮您留意找找相关的？”
孟小妤，不，现在应该是叶冰裳了，她额角青筋一跳，无语凝噎。
这破系统117，是看不出她在嘲讽这开局配置之坑爹吗？
她懒得搭理这个不靠谱的搭档，重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下令：“记忆！”
“哦哦，好的主人！”
117感知到她的不耐烦，不敢再多话，立刻将属于“叶冰裳”的人生记忆打包传输过来。
庞大的信息流瞬间涌入脑海。
庶出的身份，祖母的冷漠，父亲叶啸的忽视，还有那个被宠得无法无天、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嫡妹叶夕雾……
无数画面飞速闪过：
是被故意推入结冰的池塘，寒冬腊月里瑟瑟发抖；是被抢夺走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只能躲在被子里无声哭泣；是叶夕雾轻蔑的嘲笑“你也配？”；
是祖母那句看似公允实则偏袒的“夕雾还小，你是姐姐，要让着她”；是下人们看人下菜碟的怠慢和窃窃私语……
悲苦、压抑、绝望、不甘……属于原主叶冰裳的浓烈情绪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的表情不自觉地变得悲切，一滴冰凉的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砸在陈旧的地板上，洇开一个小小的深色印记。
她原本随意趴伏的姿势，在无声无息中改变。
极其自然地挺直了背脊，双肩微敛，脖颈低垂，形成一个优美而脆弱的弧度。
明明还是那具瘦弱的身体，却凭空生出了一股弱不胜衣，却又仪态万千的风致。
她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再次睁开眼时，那双眸子里已盛满了原主那份深入骨髓的忧郁，怔怔地望向窗外那方被窗棂切割的天空。
“主…主人，你…你怎么样？”117小心翼翼地询问，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心虚。
叶冰裳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缓缓抬起手，用指尖抹去那滴不受控制的眼泪。
然后，她勾起唇角，发出一声极轻、极冷的笑，那笑声里透着一股浸入骨髓的凉意和荒谬感。
“117，”她声音平稳，却字字带着冰碴，
“你之前跟我保证的是什么？绝对不可能问题。结果原主竟然是个仙魔乱斗世界里唯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反派？”
她顿了顿，镜中那双忧郁的眼眸瞬间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灵魂，直视她脑海中的系统。
“怎么没有原主他们就谈不了恋爱了吗？……”她一字一顿，
“原主能力当炮灰都嫌不够格，竟然成了反派。这是怕原主能力太强，直接打死那群渣滓，恋爱谈不下去了吗？！”
“这个……那个……”
117的声音都吓得变了调，虚拟光屏上疯狂闪烁着代表混乱的乱码，最后凝聚成一双对手指的表情包，
“人家……人家光看那个任务积分给得特别多，下手就……就快了那么一点点……真的就一点点！”
深吸一口气，冰凉的气息在肺腑间转了一圈，缓缓吐出，似乎将原身积郁多年的委屈与不甘也带走了些许。
叶冰裳重新看向那面模糊的铜镜，镜中少女眉眼间的柔弱依旧，但眼底深处，那属于孟小妤的冷静和审视，正一点点驱散着原本近乎麻木的哀愁。
“仙魔乱斗……”她低声咀嚼着这几个字，结合刚刚接收的记忆，对这个世界的危险等级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魔神降世，仙门抗争，凡人在其中，不过是蝼蚁般的存在。
而叶家，虽是盛国将军府，在这等大势面前，又能有几分分量？她这个不得宠的庶女，恐怕连做棋子的资格都勉强。
“117，”她声音平静无波，
“把这个世界已知的重要人物、势力关系，特别是与‘叶冰裳’相关的命运节点，整理出来给我。”
“是，主人！”117忙不迭地应声，光团闪烁，迅速调取资料，
“当前时间点，魔神澹台烬尚未完全觉醒，仍以景国质子的身份在盛国皇宫挣扎求存。
与主人……呃，与原身叶冰裳关联最紧密的，除了叶家和六殿下萧凛，便是……五百年后穿越回来的黎苏苏，她如今应该还在衡阳宗，尚未进入叶夕雾的身体。”
黎苏苏……叶夕雾……
叶冰裳指尖轻轻叩着梳妆台面。
记忆中，叶夕雾对自己这个庶姐的欺辱可谓家常便饭，抢夺衣物首饰、撕毁书本、在父亲面前搬弄是非、甚至故意推搡让她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