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拾薪站在赤霄殿前百丈石阶上,掌心那枚寒冰符已收进储物戒指。他未再看它一眼,只将右手缓缓松开。指尖微麻,是雷光反复游走后留下的余感。
李洛瑶立在他右后半步,左手按在腰间飞剑玉柄上,指节绷紧,却未发力。
赤霄殿山门高耸,两根盘龙石柱直插云雾,柱面火纹流转不息,映得整座山门泛着暗红光晕。门前守卫共十二人,分列两侧,手中长枪尖端吞吐寸许火苗,随呼吸明灭。
宋拾薪抬步上前,靴底踏在第一级青石阶上,发出一声轻响。
守卫中一人踏前半步,枪尖斜指地面,声音不高不低:“来者止步。赤霄殿不接散修拜帖。”
宋拾薪停步,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枚青玉拜帖,递出三寸:“烦请通禀。在下宋拾薪,因寻亲至此,欲面见殿主。”
那人未接,只扫了拜帖一眼,又抬眼打量宋拾薪面容,目光在李洛瑶身上略作停留,随即侧身让开半步:“稍候。”
他转身入内,袍角掠过石阶边缘,带起一缕热风。
宋拾薪未动,李洛瑶也未动。二人静立原地,身后山道空旷,雾气被殿门火纹逼退三尺,只余脚下青砖微凉。
约莫十息之后,殿门内传来脚步声。
不是一人,是三人。
中间那人缓步而出,赤金纹袍垂至脚踝,袍摆绣九簇烈焰,眉心一点朱砂印,色泽如新凝之血。他步子不快,每一步落下,阶前火纹便亮一分。待他立定,整座山门前的空气已燥热三分。
左右两名执事垂首立于其后,衣襟绣赤霄殿徽记,腰悬火纹令牌。
殿主目光扫过宋拾薪,又落向李洛瑶,最后回到宋拾薪脸上:“你就是宋拾薪?”
宋拾薪抱拳:“正是。”
殿主冷声道:“听闻你自云水宫来,一路追问舍妹行踪,如今追到我赤霄殿门前,所为何事?”
宋拾薪道:“听闻舍妹曾与贵殿三位弟子同行,特来请教她此刻所在。”
殿主闻言,嘴角微扬,笑意未达眼底:“同行?我赤霄殿怎会信口雌黄,挟持你妹妹?”
“挟持”二字出口,周围守卫齐齐踏前半步,长枪火苗暴涨一寸,灼热扑面而来。
李洛瑶手指一动,飞剑玉柄微震,却被宋拾薪侧目一瞥,当即止住。
宋拾薪神色未变,只将左手抬起,袖口滑落半寸,露出腕骨处一道浅痕。那痕色比先前淡了,却仍清晰可见。
他开口说道:“未曾言挟持,只问同行之人去向。若殿主不知,我自另寻他途。”
殿主冷哼一声:“赤霄殿行事光明正大,岂容你随意攀扯?再敢无端生事,休怪我不讲情面。”
宋拾薪未答,只将右手缓缓抬起,指尖一缕灵力无声注入袖中平安符。符纸微温,神识稳如磐石。
他向前半步,声音平稳:“既如此,在下告辞。”
话音未落,他已拱手,转身。
李洛瑶立刻跟上,步伐与他一致,不疾不徐。
十二名守卫未拦,只目送二人沿石阶下行。火纹映照下,二人背影被拉得细长,却不见丝毫迟滞。
走出百丈之外,李洛瑶才低声问道:“他分明在说谎,为何不逼问?”
宋拾薪脚步未停,右手摊开,一枚空白玉简浮现掌心。他指尖雷光轻点,玉简表面泛起微光,将方才对话尽数封存。
“逼不出真话。”他说道,“只会打草惊蛇。”
李洛瑶点头:“那下一步如何?”
宋拾薪望向赤霄殿深处,眸光微闪:“既不肯说,那就自己找。”
他收回玉简,左手探入储物戒指,取出一支符笔。笔杆乌黑,笔锋雪白,是喜悦笔。
他未蘸墨,只以指尖雷光轻触笔尖,笔锋顿时泛起一丝淡青灵光。
李洛瑶问道:“用追踪符?”
宋拾薪道:“先试一道气息引路符。”
他抬手,笔锋悬于半空,雷光绕笔三匝,随即化作一道细线,没入地面青砖缝隙。青砖微震,三息后,雷丝回返,凝于笔尖,化作一点蓝芒。
那蓝芒极淡,却稳定不散。
宋拾薪盯着那点蓝芒,眉头微蹙。
李洛瑶察觉异样,低声问道:“不对?”
宋拾薪未答,只将笔尖蓝芒轻轻一弹。蓝芒离笔,飘向左侧山壁,撞上一块凸起岩面,倏然炸开,化作七点星火,旋即熄灭。
他收回喜悦笔,重新探入储物戒指,取出另一支符笔。笔杆青灰,笔锋微弯,是小培笔。
他再次以雷光点笔,笔锋泛起土黄色灵光。
这一次,他未引地脉,而是将笔尖压向脚下青砖,缓缓画出一道短符。符成即隐,青砖表面却浮起一层薄薄黄晕,如霜覆面。
黄晕蔓延三寸,骤然停住。
宋拾薪俯身,指尖按在黄晕尽头,闭目三息,再睁眼时,眸中已有决断。
他直起身,将小培笔收回储物戒指,右手探入其中,取出一枚空白符纸。
符纸平铺掌心,他左手掐诀,右手执喜悦笔,笔锋未落,雷光已先游走符面,勾勒出三道主纹。
李洛瑶屏息静立,未出声。
符纹成形,宋拾薪却未收笔。他左手拇指按在符纸一角,微微用力,符纸边缘立时翘起一分。
就在此时,他右腕忽地一颤。
不是旧伤发作,也不是雷光反噬。
是丹田中莫邪剑突然震了一下。
剑身微烫,似有躁意。
宋拾薪动作未停,笔锋继续游走,补全最后一道辅纹。
符成,青光微闪。
他将符纸翻转,背面朝上,左手食指按在符心位置,灵力缓缓注入。
符纸背面浮起一行细小符文,字迹清晰,是“癸水真种”四字。
李洛瑶瞳孔微缩:“拾荟的传承印记?”
宋拾薪点头:“她若真在赤霄殿,这道符会指向她所在方位。”
他将符纸托起,悬于胸前半尺。
符纸青光渐盛,却未指向赤霄殿山门,也未指向殿内任何一处。
它缓缓转动,最终停住,指向西南方向——那里没有殿宇,只有一片断崖,崖下云雾翻涌,深不见底。
宋拾薪盯着那道符,指尖未动,符纸却开始微微发烫。
李洛瑶问道:“断崖之下?”
宋拾薪未答。
他左手忽然收紧,符纸边缘被捏出一道折痕。
就在此时,符纸青光猛地一跳,光晕扭曲半瞬,随即恢复平稳。
但那一瞬的波动,已被他捕获。
他右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扣住李洛瑶手腕。
李洛瑶一怔,尚未开口,宋拾薪已松手。
他低头看着自己掌心,那道寒冰符的裂痕印记,正隐隐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