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元年七月十二，太行山谷的晨雾比往日更浓，黏腻地糊在人脸上，带着股挥之不去的腐气。王凯踏着露水上了城头，靴底沾着的草叶都泛着灰败，昨夜新补的城墙缺口处，流民们蜷缩在草席上打盹，有个孩童把冻得发紫的小手伸进母亲衣襟，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呜咽。
“主公，昨夜又倒了七个。” 李典的声音带着沙哑，布巾捂在口鼻上，眼角泛着红，“不是饿的 —— 个个发高烧、出红疹，医馆的艾草都熬光了。” 他递过一块染血的麻布，上面密密麻麻记着病患名字，末尾画着七个潦草的叉，“石头说，王婆婆的小孙女也开始咳嗽了。”
王凯的心猛地一沉，指尖捏紧麻布，粗糙的纤维刺得掌心发疼。城楼下的流民窝棚里，隐约传来压抑的哭嚎，混着咳嗽声穿透晨雾。他快步走向医馆，刚到门口就被一股酸腐味呛得皱眉 —— 十几张木板床上躺满了病患，有的浑身抽搐，有的昏迷不醒，周仓正用仅存的左臂给一个老汉喂药，断臂处的麻布又渗了血：“主公，这病邪性得很！俺守了一夜，没一个好转的。”
“都搬去西坡的空营！” 王凯突然下令，声音斩钉截铁，“李典，带三百人挖隔离沟，深三尺宽两尺，用石灰撒满沟沿！周仓，组织人手把病患的衣物烧了，窝棚全部拆了重搭！” 他盯着医馆墙角的艾草堆，突然想起现代医学的防疫知识，“所有接触病患的人，必须用煮沸的艾草水洗手，喝的水都要烧开！”
“烧衣物？拆窝棚？” 一个流民老汉挣扎着坐起来，枯瘦的手抓住王凯的衣袖，“将军，那是俺们仅有的家当了！” 周围的病患立刻骚动起来，有人哭骂，有人哀求，一个妇人抱着发烧的孩子跪到地上：“俺们不是邪祟！求将军给条活路啊！”
王凯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孩子滚烫的额头，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心头一紧。他扯开衣襟，露出里面贴身的麻布，上面用炭笔写着 “隔离防疫，生者为大” 八个字 —— 那是昨夜想起的防疫口诀。“老丈，不是要赶你们走。” 他声音放柔，指着城外用石灰画的圈，“西坡有新搭的草棚，有热粥，有新药。烧衣物是怕病气传得更广，等病好了，俺给你们盖砖房。”
田丰和沮授此时赶来，田丰手里拿着一封羽书，脸色凝重：“主公，袁绍派麴义率五千人堵在山口，说是‘清剿黄巾余孽’，实则断了咱们的粮道。还有，张鲁的使者昨夜潜入城，留下这个。” 他递过一个油布包，里面是半块刻着 “太平” 二字的木牌，边缘还沾着血迹。
“麴义……” 王凯眉头紧锁，脑海里的历史年表飞速转动 —— 这位袁绍麾下的猛将，善练先登死士，日后却因骄横被袁绍所杀。他看向沮授，“公与可有对策？” 沮授指着地图上的 “鹰嘴崖”：“此崖只有一条小路，麴义必定设伏。但他麾下多是冀州本地人，若能晓以利害，或许能策反。”
突然，东门传来震天的马蹄声，夹杂着金铁交鸣。赵云提着长枪奔来，白袍上溅满泥点：“主公！山口来了支残兵，自称是麴义麾下，被袁绍追兵追杀，求见主公！” 王凯心中一动，立刻道：“带他们来！子龙，你率两百骑接应，防有诈。”
半个时辰后，一群衣衫褴褛的士兵被带到城楼前。为首的汉子身高八尺，披着重甲，甲胄上有七八个箭孔，脸上一道刀疤从眉骨延伸到下颌，手里紧握着一杆铁枪，枪尖还滴着血。他见到王凯，却不下跪，只是抱拳道：“某乃麴义麾下校尉季涣，袁绍听信谗言，说麴将军通敌，派颜良率军围剿。俺们拼死突围，特来投奔将军！”
王凯盯着他的眼睛，见其目光坦荡，不似作伪，却仍不动声色：“季校尉，可有凭证？” 季涣立刻解下腰间的虎符，递了过来：“这是麴将军的将符，他还在后面掩护弟兄们突围，让俺先来报信，求将军出兵相助！”
“主公，不可轻信！” 田丰上前一步，“麴义乃袁绍心腹，怎会轻易反水？恐是诱敌之计。” 王凯接过虎符，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 —— 确实是袁绍军的制式虎符。他看向赵云，赵云立刻会意：“主公，某带五百骑去鹰嘴崖接应，若有埋伏，某以死相护！”
王凯点头，又对周仓道：“你带工匠加固城防，把水力连弩调到东门，若见颜良旗号，立刻放箭！” 周仓抱拳应下，拖着铁爪转身就走，断臂处的麻布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李典此时跑来，手里拿着个陶碗，碗里是灰褐色的药汤：“主公，按您说的，把艾草和苍术一起煮了，这是第一锅。”
王凯接过陶碗，走到那几个哭闹的流民面前，舀起一勺药汤递到妇人嘴边：“先给孩子喝了，喝了就不烧了。” 妇人犹豫片刻，还是喂给了孩子。看着孩子喝下汤药后呼吸渐渐平稳，周围的流民终于安静下来，开始主动收拾东西，准备搬去西坡。
正午时分，赵云的骑兵在山口与颜良军交上了手。城楼上的了望哨大喊：“主公！赵将军与颜良厮杀起来了！麴义带着残兵从后面冲了过来！” 王凯立刻登上城楼，只见山口尘土飞扬，赵云的白袍在乱军中格外醒目，他一杆长枪如梨花纷飞，连挑颜良麾下三个校尉。麴义则带着几百残兵，手持短刀盾牌，专砍颜良军的马腿，杀得勇猛异常。
“放连弩！助他们突围！” 王凯一声令下，儁乂立刻转动轮盘，十几支弩箭如流星般掠过山谷，正中颜良军的阵眼。颜良见状大怒，亲自提刀冲了上来，与赵云战在一处。两人枪来刀往，斗了三十余合不分胜负，赵云突然大喝一声，长枪挑飞颜良的头盔，颜良吓得拨马就走。
麴义趁机带着残兵冲了过来，刚到城下就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末将麴义，多谢将军相救！袁绍妒贤嫉能，末将愿率部归附！” 王凯看着他身后的残兵，个个面带菜色，却眼神坚毅，心中已有了计较。他刚要开口，突然听到西坡传来哭喊声 —— 石头跌跌撞撞跑来，小脸煞白：“主公！王婆婆的小孙女…… 不行了！”
王凯跟着石头冲到西坡隔离营时，那妇人正抱着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孩子浑身滚烫，嘴唇发紫，已经没了呼吸。王凯蹲下身，手指搭上孩子的颈动脉，心中一凉 —— 脉搏已经停了。他突然想起现代医学的心肺复苏术，立刻让妇人让开，双手按在孩子胸口，按节律按压起来。
“主公这是做什么？” 周围的流民窃窃私语，有人说 “将军是疯了”，有人说 “这是亵渎亡者”。李典想上前劝阻，却被田丰拉住：“主公行事必有深意，且看下去。” 王凯不顾众人议论，按压了几十下后，又捏住孩子的鼻子，嘴对嘴吹气。如此反复几次，孩子突然 “哇” 地一声哭了出来，一口气缓了过来。
妇人愣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对着王凯连连磕头：“活菩萨！将军是活菩萨啊！” 周围的流民也纷纷跪倒，之前的疑虑和不满瞬间烟消云散。王凯擦了擦额头的汗，对李典道：“把所有病患都按这个法子救，只要还有一丝气息，就不能放弃！” 他又取出纸笔，画了张针灸图，“按这上面的穴位扎针，能退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