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四年四月廿三，中条山铁场的炉火已连烧五日。田畴赤着臂膀，正盯着工匠将烧得通红的铁块送入水压机 —— 那是他根据墨家古籍改良的器械，由八头犍牛牵引木柱施压，能将生铁压成薄如蝉翼的钢片。“再加把劲！” 他抹了把脸上的黑灰，声音因连日熬夜有些沙哑，“这炉钢要铸三百把环首刀，公明将军等着用呢！”
铁场角落堆着新铸的兵器，刃口泛着青幽的寒光。乐进蹲在一旁，抽出腰间旧刀与新刀相击，“当” 的一声脆响后，旧刀崩出缺口，新刀却完好无损。“田先生，这焦煤炼钢果然神妙！” 他掂了掂新刀，分量比寻常铁刀轻了三成，“有这等利器，再遇卫固那厮，定叫他有来无回！”
田畴刚要回话，一名骑士披着尘土冲进铁场，滚鞍下马喊道：“田先生！乐将军！沮授先生急报，河内郡盐东仓遭袭，史涣率五千人断了咱们的盐铁道！”
乐进猛地站起，新刀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弧线：“史涣？曹操的部曲校尉？他怎敢捋虎须！”
田畴已抓过案上的舆图，指尖点在黄河以北的仓头镇：“盐东仓是河东盐转输兖州的枢纽，三面环山一面临河，只有两条通道进出。史涣占了这里，咱们的盐运就得改道，至少多走三百里！” 他抬头看向乐进，“文谦（乐进字）速带三千步卒驰援，我随后押送新铸的弩箭跟上。沮授先生说赵云将军的水师已从茅津渡出发，咱们水陆夹击，定能夺回盐仓！”
此时的盐东仓内，史涣正站在 “汉仓口” 石刻下，看着士兵将缴获的盐袋搬上马车。他身披玄甲，腰悬虎头刀，身后跟着垂头丧气的卫固。“仲坚，你说这盐仓能守几日？” 史涣踢了踢脚边的盐袋，盐粒从麻袋缝隙漏出，在阳光下闪着白光。
卫固揉着酸胀的腰，昨日逃到河内时被荆棘划伤的胳膊还在渗血：“史将军放心，盐东仓的夯土城墙厚三丈，还有两条暗道通往后山。王凯的人要想强攻，至少得折损数千人。” 他眼珠一转，又道，“只是郭图先生那边……”
“郭图？” 史涣冷笑一声，“袁绍派他来调停，实则是想坐收渔利。等咱们打退王凯，我自有法子让他滚回冀州。” 话音刚落，亲卫来报：“将军！东南方向来了支队伍，打着乐进的旗号，约莫三千人！”
史涣登上城楼，远远望见乐进的部队正沿着石板坡推进，队伍前列推着十辆抛石机，车身上蒙着青布。“倒是来得挺快。” 他回头对卫固道，“你带一千人守西寨门，我守东寨门。记住，不准放一个人靠近盐仓！”
四月廿四清晨，乐进的部队已在盐东仓东门外列阵。他身披鱼鳞甲，手持新铸的环首刀，刀身泛着银亮的光泽 —— 这是田畴用焦煤炼钢法打造的第一批兵器，刃口经过三十次折叠锻打，锋利得能轻易斩断铜钱。“史涣！速速献仓投降！” 乐进高声喝道，“主公念你是条好汉，若肯归顺，仍可封侯！”
城楼上的史涣大笑：“乐进！你不过是王凯的走狗，也敢妄谈封侯？有种就攻上来！” 他挥手示意放箭，箭矢如雨点般落下。乐进早有准备，下令士兵举起楯车，箭矢撞在楯车上，发出 “噼啪” 的脆响。
“抛石机准备！” 乐进一声令下，十辆抛石机同时发力，点燃的火罐拖着黑烟飞向城楼。史涣急忙下令士兵用水桶灭火，可火罐炸开后，火油四处流淌，城楼瞬间燃起大火。“妈的！” 史涣咬牙切齿，“放火箭！烧了他们的楯车！”
火箭呼啸着飞向乐进的阵中，却被士兵用湿棉被挡住。乐进抓住时机，下令冲锋：“第一队，上云梯！” 三百名士兵推着云梯车冲向城墙，城楼上的史涣见状，亲自搬起一块巨石砸了下去，一名士兵躲闪不及，被砸得脑浆迸裂。
就在东门外激战正酣时，西寨门突然传来喊杀声 —— 田畴带着五十名工匠，推着二十架新铸的连弩赶到了。“卫将军！看箭！” 田畴一声令下，连弩同时发射，箭矢穿透木板，将城楼上的守卫射倒一片。卫固吓得缩到垛口后，他没想到王凯的连弩竟如此厉害。
田畴见卫固不敢露头，对工匠们道：“把连弩架在车架上，对准城门射击！” 连弩的箭矢威力极大，几下就将西寨门的木门射穿了几个大洞。卫固的部曲吓得纷纷逃窜，卫固无奈，只得带着残兵从暗道逃往后山。
东门外的史涣得知西寨门失守，心中一慌。乐进趁机率军攀上城墙，两人在城楼上交手。史涣的虎头刀势大力沉，乐进的环首刀却轻盈灵动，几番交手后，史涣的刀身被砍出一道缺口。“好刀！” 史涣赞了一声，攻势更猛。乐进却不与他硬拼，利用环首刀的锋利，专攻他的甲缝。
激战中，乐进突然虚晃一招，史涣以为有机可乘，挥刀砍向他的肩头，乐进侧身躲过，同时一刀削向史涣的手腕。史涣惨叫一声，虎头刀掉落在地。“降不降？” 乐进用刀抵住他的咽喉。史涣瞪着他，咬牙道：“不降！”
乐进刚要动手，田畴突然赶来：“文谦将军，留他性命！沮授先生说史涣是曹操的爱将，留着他有用！” 乐进冷哼一声，下令将史涣绑了。
此时，盐东仓外突然传来马蹄声，郭图带着百名骑士赶到了。他身披锦袍，手摇羽扇，见盐东仓已被乐进拿下，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堆起笑容：“乐将军，恭喜拿下盐仓！我奉袁绍公之命，特来调停曹袁与王将军的争端。”
乐进瞥了他一眼：“调停？我看是来捡便宜的吧！” 田畴拉了拉乐进的衣袖，对郭图道：“郭先生远道而来，辛苦了。只是史涣袭扰我盐运，此事恐怕不是调停就能解决的。”
郭图眼珠一转，笑道：“史涣是曹操的人，与袁绍公无关。我这就写信给曹孟德，让他给王将军一个交代。” 他心里却在盘算：史涣被俘，曹操定会迁怒于袁绍，这样一来，曹袁联盟就会破裂，袁绍公就能坐收渔利了。
四月廿五午后，黄河茅津渡的水面上，赵云的水师正缓缓前行。二十艘楼船首尾相连，船楼上的弓箭手严阵以待，船尾的风帆上印着 “赵” 字旗号。赵云身披银甲，站在旗舰的船头，望着远处的黄河水面 —— 沮授先生传来消息，卫固从盐东仓逃出来后，乘船往河内方向逃去，要他务必截住卫固。
“将军！前方发现三艘快船！” 了望手的喊声打断了赵云的沉思。赵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三艘快船正顺着黄河往下游逃去，船尾的旗帜上写着 “卫” 字。“追！” 赵云一声令下，楼船加速前进。
快船上传来卫固的呼喊：“赵云将军！饶我一命！我愿献出汗东盐场的地图！” 赵云冷笑一声，下令放箭。箭矢如雨点般落在快船上，卫固的部曲纷纷中箭落水。卫固见状，只得跳水逃生，却被赵云的士兵用渔网捞了上来。
“把他绑了！” 赵云厉声吩咐，士兵们一拥而上，将卫固绑得严严实实。就在这时，了望手又喊道：“将军！西北方向来了支船队，打着袁绍的旗号！”
赵云抬头望去，只见十艘楼船正往这边驶来，船头站着一名锦袍谋士 —— 正是郭图。郭图看到赵云，急忙喊道：“赵将军！我奉袁绍公之命，特来接应卫固！”
赵云眉头一皱：“卫固袭扰我盐运，已是阶下囚，何来接应之说？” 郭图笑道：“卫固是袁绍公的旧部，还望赵将军看在袁绍公的面子上，放了他。袁绍公愿以五千石粮食作为交换。”
赵云刚要拒绝，沮授乘坐的快船突然赶到了。沮授身披青衫，站在船头道：“郭先生好大的面子！史涣袭扰我盐运，是曹操的主意，还是袁绍公的主意？如今又来抢卫固，莫非袁绍公想与我主公为敌？”
郭图脸色一变，强笑道：“沮授先生误会了，此事与袁绍公无关。我只是……”
“只是想坐收渔利？” 沮授打断他，“郭先生还是回去告诉袁绍公，若再敢勾结曹操袭扰我盐运，休怪我主公不客气！” 他转头对赵云道：“赵将军，带卫固回去，史涣也押到盐池，听候主公发落。”
赵云点头，下令船队返航。郭图望着赵云的船队远去，气得脸色铁青 —— 他本想借卫固挑拨曹操与王凯的关系，没想到反被沮授识破。“可恶！” 郭图一拳砸在船舷上，“王凯麾下竟有如此多的智谋之士，看来此事不能小觑。”
当晚，盐池的中军帐里，沮授正与乐进、赵云、田畴商议军情。案上摆着盐东仓的地图，旁边绑着史涣和卫固。“史将军，你可知罪？” 沮授盯着史涣问道。史涣昂着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沮授笑道：“史将军是条好汉，主公不忍杀你。只要你写信给曹操，让他退还侵占的东郡之地，主公就放你回去。” 史涣冷哼一声，拒不答话。
卫固见状，急忙道：“我愿写信给河东豪强，劝他们归顺主公！还望先生饶我一命！” 沮授瞥了他一眼：“你勾结史涣袭扰盐运，本应处死。但主公念你熟悉河东盐铁事务，暂且留你一条性命，去铁生沟铁场做监工吧。”
处理完俘虏，田畴上前道：“沮授先生，新铸的环首刀和连弩已送往兖州，主公回信说，要咱们尽快拿下河内郡，打通盐铁运输的捷径。” 沮授点头：“曹操不会善罢甘休，袁绍也在一旁虎视眈眈。咱们得尽快加固盐东仓的防御，再派牵招将军去联络马腾，争取得到他的支持。”
乐进摩拳擦掌：“下次再遇到曹操的人，我定要让他们尝尝新铸兵器的厉害！” 赵云也道：“水师已在黄河布防，绝不让敌人再偷袭盐船。”
沮授望着帐外的月光，心中思绪万千 —— 拿下河内郡，只是主公势力崛起的第一步。随着盐铁基业的不断巩固，曹袁联盟的矛盾也会越来越深。只要他们能抓住机会，定能在这乱世中占据一席之地，辅佐主公重铸汉鼎。
（第二卷 青兖龙兴 第一百二十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