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嫚砚从悬棺洞里爬出来,裤腿还沾着邪物的黑液。那黑液黏糊糊的,蹭在石板路上留下一串深色印子,风一吹就散发出股烧胶皮的臭味。
她赶紧拔高声音,朝着棺材沟的方向喊:“别缩小范围!邪力会从缺口窜去古城!您撑住阵,让阿海补裂时多贴两张地脉修复符,再把老郎中的草药膏给阵眼村民涂上,防邪风侵体!”
她这话刚落,就听见石板路传来“噔噔”的脚步声,抬头一看,是民团的小通信兵,才十五六岁的年纪,脸上还带着稚气,怀里揣着个蓝布包,跑得满头大汗,布衫后背都湿透了:“嫚砚姑娘!可算找着您了!李团长在西门城楼子上盯着呢,让我给您送这个!还说玄通道长在圆通观卜了一卦,说今晌午古城西南面的邪气压得慌,像是有啥东西要冲出来,让您多备着驱邪符,别省着用!”
林嫚砚赶紧接过布包,布包沉甸甸的,还带着点朱砂的腥气。
打开一看,里面除了二十多张叠得整齐的驱邪符,还有张折了三折的纸条。
是李团长的字迹——他没读过多少书,字写得歪歪扭扭,却一笔一划透着认真:“怀夏在密道盯着邪物,赵老三带了大牛、二柱守西门,你只管放心对付悬棺这边的邪祟,缺朱砂、缺符纸就让通信兵回禀,民团库房还有二十斤朱砂,是上月从山泉堡集市换来的,够画百八十张符,玄通道长那边我也打过招呼了,他说圆通观还有存货,不用你操心!”
她把纸条叠好塞进贴身的布兜里,布包往腰间一系,指尖在岩壁上摸了摸——之前陈怀夏怕她找不到路,特意用小刀在岩壁上刻了脉纹记号,浅浅的刻痕里还残留着点朱砂,是当时他特意涂上去的,说这样脉纹亮起来的时候更显眼。
顺着记号轻轻划圈,淡蓝色的脉纹果然“唰”地亮了,像条发光的小蛇,顺着岩壁往石头城子古城祠堂密道的方向爬去。
刚要往密道走,就看见老马从密道入口探出头,他的毡帽歪在一边,脸上沾着不少泥土,手里的桃木剑还滴着邪物的黑液,剑刃上有个小缺口,想来是跟邪物拼杀时崩的:“嫚砚姑娘!可算等着你了!怀夏在里面跟邪物周旋呢,让我出来迎你,说邪物越来越多,个个长着三寸长的爪子,能把石头抓出印子,怕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李团长没让增援吗?”林嫚砚跟着他往密道里走,密道里的腥气比早上重了不少,还混着点淡淡的草药清香——是老郎中专治邪物抓伤的药味,药里加了薄荷,闻着能让人清醒些,想来是李团长怕里面的人受伤,特意让人送进来的。
老马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唾沫落在石板上,很快就被密道里的潮气晕开:“李团长说西门也得留人,玄通道长今早去西门看过,说城门口的石狮子眼仁儿都泛黑了,是邪气压顶的兆头,怕玄机子的手下绕去西门闹事儿,要是西门破了,古城里的村民就得遭殃。不过团长说了,要是密道这边撑不住,他就亲自带人手过来,让咱们先撑着,实在不行就往圆通观退,玄通道长在观里布了镇邪阵,邪物不敢靠近!”
两人刚走到密道拐角,就听见前面传来“哐当哐当”的兵器碰撞声,还混着陈怀夏的声音,比平时沙哑了不少,想来是喊得太久:“老马!嫚砚来了没?邪物爪子上的黑液能腐蚀木头,咱们的桃木剑都快被蚀出洞了,尚小虎的剑已经不能用了,只能用石头砸!”
林嫚砚赶紧往前冲,转过拐角一看,密道里的景象比她想的还糟——陈怀夏靠在岩壁上喘气,他的袖口被邪物抓破了,露出的胳膊上有三道血痕,血已经止住了,想来是涂了老郎中的草药膏;尚小虎和狗剩子蹲在他旁边,手里攥着块大石头,石头上还沾着邪物的黑液,尚小虎的额头上有个肿包,是被邪物扔的石头砸的,却还咬着牙,没哼一声。
她赶紧从布包里掏出驱邪符,往旁边的岩壁上一贴,符纸“唰”地亮起来,橘红色的光映得密道里一片暖,那些正往这边扑的邪物瞬间往后退了两步,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像是怕这阳气:“别硬拼!咱们设三重陷阱!”
说着蹲下身,手指在地上的尘土里画了个圈,圈里还特意画了个小小的脉纹记号:“第一重放预警符,把符纸贴在前面的石缝里,邪物靠近就会亮红光,咱们好有个准备,不用总盯着前面;第二重把老郎中给的草药汁洒在密道两侧,那汁子是用驱邪草、艾草和双龙溪的泉水熬的,邪物沾着就会疼,能拦着它们不让往前冲;第三重放破邪符,等它们被困在预警符和阻邪草汁中间,再把破邪符扔过去炸,这样省着点用——李团长说库房的朱砂不多了,得留着给玄通道长画镇观符,圆通观的镇邪阵还得靠那些符撑着。”
陈怀夏点点头,刚要让尚小虎去拿放在旁边的草药汁,就听见密道外传来喊叫声,声音越来越近,是赵老三的大嗓门,带着点急:“嫚砚姑娘!西门那边来了几个黑袍人,个个手里拿着邪符,像是玄机子的手下!李团长让我来问,密道这边能不能分两个人过去?要是西门撑不住,咱们就成了腹背受敌的局面了!”
林嫚砚皱了皱眉,往密道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已经阴得厉害,风裹着沙子往密道里灌,带着股邪物的腥气,吹在脸上凉飕飕的。
她从布包里摸出张聚阳符,符纸是玄通道长特意画的,上面的朱砂比普通符纸厚,阳气更重,递给老马:“你拿着这个去西门,跟李团长说,让玄通道长在圆通观门口挂三盏聚阳灯,灯油里加两勺朱砂,聚阳灯的阳气能罩着西门,黑袍人怕阳气,不敢靠近。密道这边有我和怀夏,再加上老郎中送来的草药汁,能撑住,你放心去,路上别耽搁,要是遇见邪物,就把这张聚阳符扔出去,能保你安全。”
老马接过符纸,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又把腰间的布带紧了紧,转身就往外跑,跑了两步还回头喊:“你们俩小心点!邪物要是太多,就往圆通观退,别硬撑!我尽快回来!”
他刚走,陈怀夏就扶着岩壁慢慢站起来,往林嫚砚身边靠了靠,声音放得轻了些:“腿还疼不?早上老郎中来看你,你还在睡着,他说你左腿的伤是被邪物的爪子划的,虽然涂了草药膏,但要是再沾着邪水,伤口就会化脓,到时候走路都难,让我盯着你,别再往里冲,有事儿让他和小虎上。”
林嫚砚低头看了看左腿,裤腿已经被血浸透了,暗红色的血顺着裤脚往下滴,在地上积了个小小的血滩,之前涂的草药膏也蹭掉了不少,露出的伤口有点发肿,却还是摇了摇头:“先顾着邪物再说,伤口的事儿等把邪祟清了再处理。对了,剑霄道长在护城河边补地脉口,你还记得老郎中说的不?护城河水是从双龙溪引来的,顺着城墙绕古城一圈,要是地脉口补不好,邪水顺着河往古城流,村民们喝了受污染的水,就得生怪病,到时候老郎中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陈怀夏刚要回话,就听见头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悬棺洞上方的石板往下掉了块,足有脸盆大,砸在地上“啪”地碎成了好几块,碎石子溅到尚小虎的腿上,他疼得“嘶”了一声,却还是指着上面喊:“嫚砚姑娘!邪物从上面下来了!好多只!”
林嫚砚赶紧抽出腰间的桃木剑,这剑是玄真道长上个月帮她加持过的,剑身上裹着淡淡的阳气,在密道里泛着微光。
抬头一看,只见五只邪物正从悬棺的裂缝里往下爬,它们比之前遇见的邪物大了一圈,身上裹着腐烂的寿衣,寿衣碎片随着它们的动作往下掉,爪子上的黑液一滴一滴落在石板上,“滋滋”地冒着白烟,把石板都腐蚀出了小坑。
她往陈怀夏身边靠了靠,声音压得低却很稳:“你带着小虎和狗剩子往密道深处退,我来拦着它们——老郎中说的草药汁你拿着,就在旁边的竹篓里,要是邪物追过来,就往它们身上泼,别舍不得,不够了咱们再想办法。”
“不行,我跟你一起拦!”陈怀夏攥紧手里的桃木剑,往她前面站了站,把她护在身后,“李团长说了,咱们民团的人,不能让你一个姑娘家冲在前面,要是让村民们知道了,还得说咱们没本事。再说,玄通道长也说了,两个人合力,阳气能凑在一块儿,邪物更怕,咱们俩一起上,还能快些收拾了这些邪祟。”
林嫚砚还想再说,邪物已经“嗷”地叫了一声,从上面扑了下来,腥气直往鼻子里钻,让人忍不住想恶心。
她只好举起桃木剑,朝着最前面那只邪物的头劈下去,剑身裹着的阳气“嗤”地一声撞上邪物,邪物瞬间发出刺耳的尖叫,像是指甲刮过铁皮,身体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密道里。
可后面的邪物还在往下来,足有十几只,它们的爪子抓得岩壁“沙沙”响,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尚小虎和狗剩子吓得往后退了退,却还是攥紧了手里的石头,准备随时帮忙。
林嫚砚一边劈邪物,一边往陈怀夏身边靠,两人背靠着背,桃木剑交替着劈向邪物,剑身上的阳气越来越亮,把密道里的腥气冲淡了些。
就在这时,密道外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还带着竹篓“咯吱咯吱”的响声,是老郎中的徒弟。
他的脸上沾着不少草屑,背上的竹篓沉甸甸的,里面装着好几瓶草药汁:“嫚砚姑娘!陈大哥!师父让我送草药汁来!还说玄通道长在圆通观画好了镇邪符,一共五十张,让我给您捎来二十张,要是密道这边撑不住,就往密道入口挂,镇邪符的阳气能挡着邪物,不让它们往里冲!师父还说,要是您的腿伤疼得厉害,就涂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递过来,“这里面是师父新熬的药膏,加了当归和川芎,能止疼,比早上的那个管用!”
林嫚砚心里一暖,接过小瓷瓶,瓶身上还带着老郎中徒弟的体温,她把瓷瓶塞进布兜,接过竹篓里的草药汁,往陈怀夏手里塞了瓶:“你看,有老郎中帮忙,还有李团长和玄通道长盯着外面,咱们肯定能撑住。对了,你还记得咱们上次发现的地脉连通口不?就在密道尽头的拐角处,那里的脉纹是深紫色的,比别的地方亮,从那到地下古城比绕着祠堂走近半个时辰,还能避开外面的邪物,等收拾完这些邪物,咱们就从那儿走,看看他到底想搞什么鬼。”
陈怀夏点点头,打开草药汁的盖子,一股浓烈的草药味散开来,他朝着冲过来的邪物狠狠泼了过去。邪物被草药汁泼到后,瞬间往后退了好几步,身上冒起白烟,发出“吱吱”的尖叫,像是被火烫到了一样。
林嫚砚趁机往前冲,桃木剑朝着另一只邪物的胸口劈下去,邪物来不及躲闪,被劈中后化作一缕黑烟。
她一边劈邪物,心里一边想着——有李团长守着城门,不让黑袍人有机可乘;玄通道长在圆通观画符镇邪,护着古城的西南面;老郎中熬着草药汁,还想着她的腿伤;还有怀夏在身边,跟她一起对付邪祟,就算邪物再多,也一定能撑过去。
可她没注意到,密道尽头的地脉连通口,原本淡蓝色的脉纹已经变成了深紫色,还泛着淡淡的黑气,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蛰伏着,正等着他们靠近,那黑气里,还隐隐透着点邪核碎片的气息,却被密道里的腥气掩盖了,让人难以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