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光如剑,将祠堂原本幽暗的穹顶照得亮如白昼。
李子木僵在房梁上,右手还维持着那个抓取的姿势。在他的指尖,那片刚刚被拆下来的、薄如蝉翼的云母片,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折射出诡异的七彩光晕。
而在下面,几百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盯着他手里那片“发光的东西”。
【视觉的欺骗】
“抓住了!”
张伟站在人群最前方,手指笔直地指向房梁,声音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微微颤抖:
“乡亲们!睁大你们的眼睛看看!看看那个恶魔手里拿着什么!”
不需要张伟多说,村民们已经看到了。
在他们的认知里,没有“云母”,没有“共振簧片”。他们只看到,那个一直被传为“外魔”的李子木,正趴在祖宗的头顶上,手里捏着一片**“妖异的鳞片”**。
更要命的是,因为刚才的拆除动作,那片云母还在微微震动,发出“嗡嗡”的余音。
“天啊!那就是让圣珠哭泣的法器吗?” “他在干什么?他在给那个洞口施法!” “是他!是他把鬼招来的!”
真相在这一刻发生了最荒谬的倒置。
李子木是在拆除。但在仰视的村民眼中,他的动作更像是在安装,或者是在调试。
尤其是当哭声因为李子木的身体挡住了风口而暂时停止时,张伟立刻抓住了这个时间差:
“大家听!他一停手,哭声就停了!刚才就是他在上面捣鬼!他在折磨我们的祖宗!”
【张伟的剧本】
李子木看着下面那张狂笑的脸,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
他终于看清了这个局的全貌。
这根本不是什么“疏忽”,这也不是张伟没想到李子木能破解机关。
恰恰相反,张伟预判了李子木的预判。
张伟是个现代人,他知道这种物理机关瞒不过懂行的李子木。但他不在乎。因为他设计的这个机关,本来就是为了让李子木来“拆”的。
这是一个双赢盘(win-win Situation):
情况A: 李子木没发现机关。——哭声持续,恐慌发酵,张伟名正言顺地带人冲进去“解救”圣珠,拿走控制权。
情况b: 李子木发现了机关并试图拆除。——张伟带人“捉奸在床”,李子木手持“作案工具”,人赃并获,直接被定性为“制造灾难的元凶”。
现在,李子木走进了情况b。
他手里的云母片,不再是证明张伟阴谋的证据,而是坐实李子木罪行的**“完美赃物”**。
“李子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张伟摊开双手,一脸的痛心疾首,仿佛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罪人:
“我本来以为你只是贪财,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心理变态!你为了制造恐慌,为了阻止大家过上好日子,竟然处心积虑地爬到房梁上,装这种装神弄鬼的哨子!”
“你手里那个东西,就是铁证!”
“把它扔下来!那是妖物!”
【辩解的死路】
“这是云母!是石头!”
李子木在房梁上怒吼,他挥舞着手里的薄片,试图向村民解释:
“这是张伟装上去的!这是一种乐器!风一吹就会响……”
“乐器?”
张伟冷笑一声,打断了他:
“既然是乐器,为什么你会弹?为什么这几天你不在的时候它就响,你一来它就停了?”
“而且,大家看看那个位置!那是祠堂的‘天眼’位!除了你这个懂妖术的外乡人,谁能爬得上去?谁能设计出这种连长老们都没见过的‘乐器’?”
逻辑闭环了。
在村民朴素的价值观里: 谁在现场,谁就是凶手。 谁手里拿着怪东西,谁就是妖人。 谁懂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谁就是始作俑者。
李子木的“科学知识”,此刻反而成了他最大的嫌疑点。因为只有他懂,所以肯定是他干的。
“打死他!打死这个妖人!” “把那个妖片烧了!”
几块石头呼啸着飞了上来,砸在李子木的肩膀上。鲜血渗出。
碧琪在下面哭喊着想要解释,却被淹没在愤怒的声浪中。
李子木握着那片云母,看着下面那群被愚弄到了极致、却自以为在伸张正义的村民。
他笑了。
笑得无比凄凉,却又无比通透。
“张伟,你赢了。”
李子木低声说道。
“你把‘真相’变成了‘赃物’。你把‘救赎’变成了‘罪行’。”
“在这个不讲理的世道里,手里拿着刀的人不一定是凶手,手里拿着证据的人,却一定是死人。”
他猛地一用力。
“咔嚓。”
那片精致的云母片在他手中被捏得粉碎。
既然解释不清,那就不解释了。
既然这片云母是赃物,那就毁了它。
“张伟!”
李子木将手中的粉末撒向空中,像是在进行一场祭奠:
“你想要个凶手是吧?好,我当!”
“但你别忘了,凶手通常都是亡命徒。既然你把我也逼成了亡命徒……”
李子木从腰间拔出那把真正的武器——刻刀,身体微微下蹲,像一只准备扑食的猎豹,死死锁定了人群中央那个穿着白西装的身影。
“那我就拉着你这个‘法官’,一起下地狱!”
“啊!!!”
一声长啸。
李子木竟然不顾一切地从七八米高的房梁上,直接跳了下去!
目标——张伟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