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拿粮食的买卖】
互市的木棚前，依然排着长队。
但今天的情况有些不一样。往常，下山的矿工们是用玉石换了粮食，然后像宝贝一样背回山上。可今天，很多人手里并没有拿着沉甸甸的米袋，而是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张轻飘飘的、印着金边的硬卡纸。
“哎，老赵，你疯了？”
一个刚下山的老实矿工拉住同伴：“你把那么好一块翡翠给了张伟，怎么就换回这么张破纸？咱矿洞里的老婆孩子还等着米下锅呢！”
那个叫老赵的矿工一脸神秘，把他拉到一边，压低声音，眼里闪烁着亢奋的光：
“你懂个屁！这叫**‘期货’**！张先生刚推出的新玩法！”
老赵指着手里的卡纸，唾沫横飞：
“背粮食上山多累啊？而且现在的米价贵。张先生说了，这张‘春耕粮票’，代表一百斤大米。”
“只要我拿着这张票，不用现在提货。等到三个月后春耕的时候，我可以凭票去他那儿领双倍的粮食！两百斤！”
“双倍？！”老实矿工瞪大了眼睛，“他图啥？”
“图个周转呗！”老赵一副看透世事的表情，“而且张先生说了，如果那时候我不想吃米，或者那时候米价涨了，我还可以把这张票高价卖回给他，赚差价！”
“这是钱生钱！傻子才现在吃掉呢！”
老赵小心翼翼地把那张纸揣进贴身口袋，仿佛那不是纸，而是通往富裕的门票。他空着手，却昂着头，大步向山上走去，甚至感觉不到肚子的饥饿。
【贪婪的病毒】
这种名为“期货”的病毒，比瘟疫传播得更快。
不到一天时间，霍家矿洞里就炸了锅。
“听说了吗？一张票能换双倍！” “现在的米价太低了，换了也是亏！不如买票，赌春耕暴涨！”
人这种生物，在绝望的时候，最容易相信奇迹。
原本，大家是为了生存而战。但张伟给了他们一个**“不仅能活，还能富”**的幻觉。
于是，荒诞的一幕发生了。
一些手里还有点余粮（之前抢回来的）的投机者，开始动歪脑筋了。
“反正现在还能忍一忍，少吃一口饿不死。”
一个把公社分发的口粮偷偷藏起来的小队长，背着粮袋溜下了山。他不是去换玉，他是去**“加杠杆”**。
他把那袋救命的粮食，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张伟，换回了几张“粮票”。
在他看来，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用现在的一袋米，换未来的两袋米。
随着第一个人这么做，越来越多的人效仿。
矿洞里的实物粮食（流动性）开始枯竭，取而代之的，是人们手中越来越多的纸片。
甚至有人开始在矿洞里私下交易粮票。
“我出一张票，买你手里半个窝头！” “不卖！这票看着好看，咬不动啊！” “傻帽！这票值两百斤米呢！你那窝头值几个钱？”
【击鼓传花】
李子木站在指挥部的岩石上，看着下面那些拿着粮票、两眼放光却面黄肌瘦的村民，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疯了……都疯了。”
碧琪手里拿着一张没收来的粮票，气得手抖：“他们连饭都吃不饱，竟然敢去赌三个月后的事？他们能活到三个月后吗？”
“这就是张伟的目的。”
李子木接过那张纸，看着上面精美的印刷和张伟的签名：
“他在锁定流动性。”
“他利用‘双倍回报’的诱饵，把我们手里仅存的实物粮食又骗了回去。而他付出的，只是一个**‘三个月后的承诺’**。”
李子木猛地撕碎了粮票：
“这根本不是期货，这是死刑缓期执行。”
“对于张伟来说，他根本不需要兑现。因为不出一个月，甚至半个月，拿着这些票的人就会因为没有实物粮食而活活饿死。”
“死人，是不会来兑现承诺的。”
“那我们去告诉大家！”霍烈急道。
“没用的。”李子木看着那些围在一起、像着了魔一样计算汇率的投机者，“他们现在已经在幻想春耕发财了。你现在去告诉他们这是废纸，就是断了他们的财路，他们会吃了你。”
【魔鬼的注视】
山下，温暖的办公室里。
张伟看着仓库里那些重新堆满的粮食——那是从反抗军手里“骗”回来的——笑得前仰后合。
“真是一群可爱的韭菜啊。”
他抿了一口红酒，对身边的账房说：
“看，这就是现代金融对农业社会的降维打击。我不需要派兵去抢，他们自己就会把口粮送回来，还得谢谢我给了他们发财的机会。”
“可是老板……”账房有些担心，“万一三个月后他们真的没死，来兑换怎么办？”
“三个月？”
张伟走到窗前，看着北方那片漆黑的矿山，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
“他们撑不过这个月了。”
“当他们发现手里的票不能吃、不能穿，而肚子里的火烧得心慌的时候，这张票就会变成催命符。”
“到时候，不需要我动手，他们为了抢最后一口真的粮食，自己就会打起来。”
“这就叫——爆仓。”
【风雪中的饥饿】
矿山上，风雪更大了。
老赵缩在角落里，肚子叫得像打雷。他摸了摸怀里的几张粮票，咽了口唾沫。
“再忍忍……再忍忍……”
他看着旁边那个正在啃树皮的同伴，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要不要用一张票换点树皮？
不！不行！这票值两百斤大米呢！换树皮太亏了！
他紧紧捂住口袋，在饥饿的幻觉中，仿佛看到了堆积如山的白米饭。
而在他怀里，那几张花花绿绿的纸片，正像吸血鬼一样，在寒夜中无声地吸食着他最后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