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日悬在咸阳宫飞檐上，将汉白玉台阶晒得发烫。
嬴轩的玄色朝服早被汗水浸透，紧贴着脊背，每走一步都能听见布料摩擦的声响。
龙纹赤鼎压在掌心，像是块烧红的炭，却又有冰凉的灵气顺着脉络往骨头里钻——这是系统提示过的鼎灵温养期，他得咬牙熬过这股子冰火交加的劲儿。
六公子这是要闹哪般？
册封大典上举个破铜鼎？成何体统！
前头传来窃窃私语。
嬴轩抬头，才发现不知何时已走到前殿广场。
丹陛之下，百官宣服如云，正围成半圆盯着他。
为首的御史大夫冯劫捋着花白胡子，脸上写满不悦；廷尉姚贾摸着腰间玉珏，嘴角挂着冷笑——这二人都是赵高安插在朝堂的钉子，他早记在小本本上了。
让开。他低喝一声，脚步未停。
鼎身龙纹突然泛起金光，扫过人群时，几个离得近的官员下意识后退半步。
王将军？
人群中传来抽气声。
嬴轩余光瞥见王翦挤到前排。
老将军铠甲未卸，腰间铁剑还沾着北疆的尘，此刻却直勾勾盯着鼎身，手指微微发颤，像是要去摸，又硬生生收了回来，低声喃喃：龙首卷云纹...尾鳍三叠...和当年随陛下东巡时，泗水捞鼎图录里的刻纹...分毫不差。
老王将军莫不是老糊涂了？右边的少府卿冷笑道，九鼎沉泗水百年，连陛下都没捞着，六公子哪来的？
怕不是找铜匠铸的赝品！
赝品？王翦猛地转头，目光如刀，你可知当年周室东迁，九鼎过泗水时，有龙缠鼎足？
这鼎身的鳞纹，分明是被龙爪抓过的痕迹！
议论声哄地炸开。
嬴轩听着，喉间泛起甜腥——他能感觉到鼎灵在躁动，像是急于挣脱什么封印。
方才系统提示鼎灵认主度87%，可要是再拖下去，等认主度跌破80%...他不敢想，赵高的毒酒、李斯的密信、胡亥的刺客，哪一样都等着他松劲儿呢。
陛下驾到——
宦官尖细的嗓音刺破喧嚣。
嬴轩猛地抬头，只见丹陛之上，玄色冕旒端坐在龙椅上。
嬴政今日特意换了祭天用的袀玄冕服，十二旒垂落，遮住了大半面容，却遮不住眼底翻涌的暗色。
嬴轩。
帝王的声音像块冷铁。
嬴轩脚步一顿，鼎身压得他手腕发颤：儿臣...给父皇带了件宝贝。
放肆！旁边的谒者令吼道，大典在即，成何体统？
还不快放下！
放下？嬴轩突然笑了，汗水顺着下巴砸在鼎上，父皇，您先带众人退到宫墙外。
嬴政的冕旒微动，你当这是邯郸街头的杂耍？
儿臣没疯！嬴轩咬着牙往前挪，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当年修咸阳宫，为填北宫洼地，埋了三千刑徒的尸骨。
这鼎...这鼎有龙气，压下去...他喉结滚动，压下去会震塌地基！
广场上瞬间死寂。
冯劫第一个反应过来，指着他鼻子骂：妖言惑众！
陛下仁德，修宫用的都是良匠，哪来的刑徒尸骨？姚贾跟着附和：六公子莫不是被鼎压傻了？
嬴政的手指扣住龙椅扶手，指节发白：嬴轩，你最好有个说法。
说法？嬴轩又往前一步，离丹陛只剩十步。
鼎灵突然剧烈震颤，他掌心渗出血珠，等会儿您就知道了。
大胆！谒者令抽出腰间玉笏就要砸过来，却被王翦一把拦住。
老将军盯着嬴轩泛红的眼尾，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北疆传信——六公子单骑闯匈奴大营，背回重伤的章邯时，也是这副不要命的狠劲儿。
陛下！王翦突然抱拳，老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六公子绝非胡闹！
嬴政的目光扫过王翦，又落回嬴轩身上。
少年的玄色朝服已被汗水浸成深灰，发带散了一半，几缕碎发黏在额角，却仍将鼎举得笔直。
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邯郸城破那日，三岁的小嬴轩攥着半块冷饼，挡在他和赵姬身前，奶声奶气说轩轩保护阿父。
退下。嬴政突然开口。
陛下？谒者令愣住。
带百官退到宫墙外。嬴政站起身，冕旒摇晃，朕倒要看看，我儿要闹什么。
谢父皇！嬴轩松了口气，却觉得眼前发黑。
鼎灵的躁动更厉害了，金色灵气从鼎身裂缝中窜出，在他周围形成漩涡。
他咬着舌尖硬撑，又往前挪了三步——还差七步，就能把鼎放在当年李斯监工埋下镇宫石的位置。
只要鼎压下去，龙气冲散怨气，咸阳宫的阴煞局破了，父皇的咳疾就能好...
小心！
王翦突然大喊。
嬴轩脚下一滑——方才急着赶路，没注意到青石板被汗水浸得发亮。
鼎身猛地倾斜，龙纹金光大盛，压得他半边身子往下坠。
广场上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冯劫瘫坐在地，姚贾扶着柱子直发抖，连嬴政都攥紧了腰间的太阿剑。
稳住！王翦冲上来要扶，却被灵气漩涡弹开。
嬴轩咬碎了后槽牙。
鼎灵在他识海狂吼，系统提示疯狂跳动：鼎灵认主度91%！他感觉有股热流从丹田窜起，顺着手臂涌进鼎身。
龙纹突然活了，张牙舞爪地缠上他的手腕，疼得他几乎昏过去，却也让鼎身缓缓回正。
呼...他重重喘着气，额头的汗滴砸在鼎沿，发出清脆的响。
丹陛就在眼前，龙椅上的玄色身影已清晰可见——嬴政的冕旒歪了，露出紧抿的唇和发红的眼尾。
轩儿。嬴政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嬴轩勉强扯出个笑，喉间腥甜翻涌：等...等我把鼎放好...他抬脚要跨上丹陛，却觉得膝盖发软。
龙纹赤鼎在掌心发烫，像是在催促他——再快些，再快些。
广场外突然传来马蹄声。
赵高的青骓马撞开羽林卫的阻拦，停在人群后。
他掀开车帘，望着那道颤抖的身影，手指深深掐进袖中玉扳指，眼底阴鸷如墨——这小子，比想象中难对付。
嬴轩没注意到赵高。
他盯着丹陛上的龙纹阶砖，数着步数：一...二...鼎灵的躁动终于平息，认主度跳到95%。
他感觉有股力量顺着鼎身涌来，灌进双腿。
他咬着牙跨上丹陛，龙纹赤鼎的阴影笼罩住龙椅。
嬴政伸手，指尖几乎碰到鼎身，又顿住：这是...
九鼎之一，赤鼎。嬴轩喘着气，当年大禹铸鼎镇九州，这鼎里...镇着大秦的王气。
广场外突然炸开惊雷。
赵高望着被鼎影覆盖的嬴政，猛地攥碎了手中的玉扳指。
而嬴轩望着父皇震惊的面容，突然笑了——等他把鼎放稳，等鼎灵完全认主，那些躲在阴暗里的老鼠，该知道什么叫了。
龙纹赤鼎在他掌心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他的心思。
丹陛之下，百官的议论声又起，却被鼎灵的龙吟压得模糊。
嬴轩抹了把脸上的汗，望着龙椅后的日晷——册封大典的吉时，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