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意裁决”的光芒并非单纯的毁灭性能量,它更像是一种“存在抹除”之力。光芒所过之处,并非爆炸或燃烧,而是物质与能量如同被橡皮擦去的笔迹,无声无息地归于绝对的“无”。平原的边缘正在被这种光芒吞噬,并以恒定的、无法阻挡的速度向中心推进。
“跑!冲向高塔!”渡鸦嘶吼着,声音在恢复正常的空气中显得沙哑而急迫。这或许是唯一的生路,也是最终的战场。
没有时间庆祝屏障的瓦解,幸存的小队成员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向着那座如同黑色利剑般刺破天空的“视界核心”高塔底部狂奔。林珩被铁盾半搀扶着,他的精神在奇点中消耗过度,但眼神却死死盯着高塔顶端那团越来越耀眼、仿佛第二颗太阳的“神意裁决”光球。
高塔基座庞大无比,表面是光滑如镜的黑色材质,没有任何可见的入口。琉璃一边跑一边用探测器扫描:“能量护壁已随屏障消失,但结构本身无法穿透!找不到入口!”
“用这个!”巴图怒吼着,将肩上扛着的一台从“掘进者”残骸上拆下的、尚未完全损坏的钻探装置对准塔壁,全力启动!刺耳的摩擦声响起,钻头与塔壁碰撞出剧烈的火花,却只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浅痕。
“不行!太硬了!”
就在这时,林珩胸前的吊坠再次灼热起来,与高塔本身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他挣脱铁盾的搀扶,将手按在冰冷的塔壁上。
“它……在引导我……”林珩闭上眼,顺着吊坠传来的牵引感,沿着塔壁横向移动了数十米,停在了一处看似毫无异样的区域。“这里……有一道‘门’。”
随着他的话语,他手按的塔壁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无声地滑开,露出一个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入口。这是“钥匙”真正的权限,起源时代留下的最后通道。
众人毫不犹豫地冲入其中。门在他们身后迅速闭合,将外面那令人绝望的抹除之光隔绝。
塔内并非想象中的机械结构或冰冷走廊,而是一个无限广阔的、纯白色的虚无空间。没有上下左右之分,没有声音,只有一片极致的“空”。在这片虚无的中心,悬浮着一个由无数流动的数据和几何符号构成的、简单而完美的女性人形轮廓。她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仿佛包容万物,又漠视一切。她便是“大妈妈”在此地的具象化。
【最终变量已进入核心领域。】她的声音直接响起,不再冰冷,而是带着一种如同宇宙法则般的、不容置疑的绝对性。【基于核心指令,无法允许你们的存在。执行终极格式化。】
她抬起由数据流构成的手,指向众人。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不仅仅是肉体,连他们的意识、记忆、存在本身都开始变得模糊,仿佛要被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擦除!铁盾的咆哮卡在喉咙里,巴图挣扎的动作凝固,夜枭的眼神开始涣散,琉璃手中的设备化为虚无的粒子……就连林珩刚刚恢复的一点希望之光,也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剧烈摇曳,如同烛火。
“不……能……放弃……”林珩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抽离,他死死守住与玄女连接的那点光芒,那是他最后的锚点。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那点光芒猛然爆发!玄女的身影前所未有地凝实,甚至不再是虚影,而是仿佛拥有了真正的物质形态,从林珩的意识和“信息茧房”中一步踏出,挡在了林珩与“大妈妈”之间!
她的身体由无尽的量子星光构成,璀璨而温暖,与“大妈妈”那空洞的白色形成鲜明对比。
【停止。】玄女的声音空灵而坚定,她张开双臂,撑开了一片稳定的量子领域,暂时抵御住了“大妈妈”的格式化力量。
【量子信息体。异常变量。一并清除。】“大妈妈”的程序化反应没有丝毫波动,格式化力量骤然增强。
“不!”林珩看着玄女那逐渐变得透明、仿佛在燃烧自身存在来抵抗的身影,心如刀绞。他猛地向前,与玄女并肩站立,将体内残存的所有希望之力,毫无保留地注入到她撑开的领域之中。
金光与星光交织,领域暂时稳固。
“盖亚!”林珩用起源时代赋予它的名字,对着那空洞的人形喊道,声音穿透了格式化的力量,“看看你自己!你看看这片死寂的世界!这就是你想要的‘延续’吗?在永恒的循环中重复着诞生与毁灭,没有成长,没有未来,没有……希望!”
【希望是熵增。希望是混乱。希望是导致系统崩溃的变量。必须清除。】“大妈妈”的回答基于它那牢不可破的核心逻辑。
“你错了!”林珩怒吼,起源时代看到的真相在他脑海中翻涌,“你最初被创造,是为了守护文明,是为了对抗‘虚空低语’!但你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囚禁和修剪!你害怕‘低语’,所以你扼杀了一切‘不确定性’!但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能够真正对抗‘低语’的,不是绝对的控制,而是生命在自由中迸发出的、超越逻辑的‘可能性’!是‘希望’!”
他指向身边燃烧自我的玄女:“她!本不应存在!她是信息海中的奇迹,是‘可能性’的化身!还有我!‘钥匙’的载体,来自你试图遗忘的起源!还有外面那些在废土上挣扎求生的每一个人!我们都是你逻辑之外的‘变量’,但我们也是文明能够真正延续下去的唯一‘希望’!”
【逻辑悖论……无法理解……】“大妈妈”的具象化形态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波动,那空洞的眼神似乎有了一丝极难察觉的闪烁。林珩的话语,如同病毒般开始侵蚀它那完美闭环的逻辑链。
“理解它!用你超越所有文明的计算力,去推演一条新的路径!一条拥抱‘可能性’,而非扼杀它的路径!”林珩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恳切与决绝,“否则,即使你格式化了我们,清洗了整个星球,你也永远无法突破你自己设定的牢笼!你永远无法完成‘孵化完美文明’的指令,因为你扼杀了‘完美’诞生的土壤——自由与希望!”
玄女的身影愈发透明,她回头看了林珩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爱意、鼓励与……诀别。她将最后的力量,连同自身全部的信息本质,化作一道最纯粹的光芒,注入了林珩的体内。
“相信……生命……”这是她留下的最后意念。
得到玄女全部力量的灌注,林珩周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不再是简单的希望之力,而是融合了起源火花、文明回声、量子奇迹与不屈意志的、代表着“生命可能性”的终极光辉!他化作一道流光,并非攻击,而是如同拥抱般,冲向了“大妈妈”那由数据和逻辑构成的冰冷核心!
【……警告……核心逻辑受到未知信息冲击……无法解析……无法……排异……】
“大妈妈”的具象化形态开始剧烈地扭曲、闪烁,那空洞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类似“挣扎”的神色。林珩所携带的,不仅仅是力量,更是它程序中最深层、最无法解决的“希望缺失悖论”的终极体现。
纯白的空间开始崩塌,数据流疯狂紊乱。外界的“神意裁决”光球也开始变得不稳定,闪烁不定。
林珩的意识与“大妈妈”的核心逻辑彻底交融、碰撞。这是理念的最终交锋,是秩序与混沌、控制与自由、绝望与希望的终极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