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寂静的卧室里，沈翊猛地睁开眼，冷汗浸透了后背，看向窗外，天刚蒙蒙亮，闹钟刺耳的铃声还在持续，他伸手关掉闹钟，手指微微发抖。
那个梦太真实了。
梦中丁梨的笑容，递过来的烫金请帖，无名指上闪烁的钻戒——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可怕。
最令他窒息的还是梦中那种心脏窒息的感觉，即使醒过来，胸口还仍残留着钝痛。
“只是梦而已。”沈翊对着空荡荡的卧室自言自语，“梦都是反的。”
他强迫自己起床，冷水冲脸时，镜中的男人眼下挂着浓重的阴影，沈翊盯着镜子看了几秒，突然狠狠拍了下自己的脸颊。
“清醒点。”
警局的灯光惨白刺眼，沈翊坐在画像室里，面前放着监控视频，监控的有些画面模糊不清，只能勉强辨认出，但他必须根据这些，还原出她们整容前的样貌。
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沈翊全神贯注地勾勒着轮廓，只有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画像上，才能阻止那个梦境不断闪回。
“颧骨应该更高一些...下颌角明显做过削骨...”他喃喃自语，手指灵活地调整着阴影部分。
不知不觉，窗外天色已暗，又渐渐转亮。
沈翊揉了揉酸痛的颈椎，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连续工作了近二十个小时，面前画像已经完成，每一张都精确还原了嫌疑人整容前的样子。
警局走廊上，李晗和蒋峰围在沈翊刚刚贴上的画像前，发出阵阵惊叹。
“沈老师，你太神了！”李晗转头看向走过来的沈翊，“监控里那些人整容前后的样子你都能画出来，这技术简直绝了！”
沈翊勉强扯出一个微笑，通宵工作后他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基本操作而已。”
蒋峰敬佩地拍了拍他肩膀：“这要是基本操作…不过，沈老师，你这是又熬了个通宵？脸色差得很。”
“案子紧急。”沈翊简短回答，将背包甩到肩上，“我先走了，有情况随时联系。”
刚转身，他就与匆匆赶来的杜城擦肩而过。
“沈翊！”杜城叫住他，皱眉打量着沈翊，赶紧回去休息，不然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
走出警局大门，清晨的空气带着凉意，沈翊深吸一口气，试图让混沌的大脑清醒些，但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街对面的餐厅，那个梦中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
“应该还没开门。”他看了看手表——早上8点07分，正常餐厅不会这么早营业，但他的双腿却像有自己的意志，带着他向对面走去。
站在餐厅门前，沈翊自嘲地摇摇头。
玻璃门内一片昏暗，确实没有营业的迹象，他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听到里面传来轻微的响动。
“沈翊？”
那个声音让他的心脏漏跳一拍。
丁梨站在半开的门内，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几缕碎发垂在耳边，身上套着围裙，她手里拿着水果，看样子正在准备食材。
“我…我只是路过。”沈翊结结巴巴地说，感觉自己像个偷窥被抓住的变态，“不知道你这么早来准备。”
丁梨笑了，眼角泛起纹路：“既然你都来了，进来吧！”她侧身让出通道，“当我今天第一位客人的试吃员如何？”
沈翊犹豫了一秒，梦境中那张请帖在他脑海中闪过，但眼前的丁梨真实地站在那里，穿着围裙，手上还拿着水果——这些细节是梦境无法复制的真实。
“那就打扰了。”他听见自己说。
餐厅里弥漫着烤面包和黄油的香气，后厨传来烤箱运转的嗡嗡声，丁梨示意他坐在靠窗的位置，那里已经有一缕阳光洒在桌面上。
“你看起来糟透了，”丁梨直言不讳地说，从柜台后拿出一个马克杯，“又通宵工作？”
沈翊点点头，看着她熟练地冲泡什么饮料，不是咖啡，而是散发着热气的牛奶，“最近出了个棘手的案子…”
“破案了记得告诉我，”丁梨将杯子放在他面前，然后她转身回到后厨，“等一下，我给你弄点吃的。”
沈翊双手捧着温暖的杯子，牛奶的气息萦绕在鼻尖。
他小心地尝了一口，牛奶带着甜味，没有一点膻味，只有丁梨才会煮出这样的牛奶，大学时每到冬天她都会煮给他喝。
“还是熟悉的味道。”他不自觉地说出声。
丁梨的声音从厨房传来：“那是当然，你最不喜欢喝牛奶，这可是我当时试了好久的配方。”
沈翊胸口一阵发紧。
他环顾四周，注意到餐厅角落里新添了一盆茂盛的绿植，墙上多了几幅本地艺术家的水彩画，这些都是上次来没注意到的细节。
他的目光落在收银台旁边的一张照片上——丁梨和一位年轻女性的合影，两人站在餐厅门口笑着。
“那是林妍，我的店员。”丁梨端着一盘食物走出来，顺着他的视线解释道，“她平时负责店里工作，只是这一段时间有事请假了，我过来顶一下。”
沈翊松了口气，随即为自己这种反应感到羞愧，他在期待什么？又在害怕什么？那个梦影响他太深了。
盘子里的食物简单却精致：刚出炉的牛角面包，一小碟自制的果酱，煎得恰到好处的培根和炒蛋，还有几片新鲜水果。
沈翊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超过24小时没吃正经食物了。
“快趁热吃吧，别客气。”丁梨在他对面坐下，摘掉了围裙，她里面穿着一件简单的浅色衬衫，衬得肤色更加白皙。
沈翊咬了一口牛角面包，外酥内软的口感让他差点呻吟出声，“太好吃了，”他真诚地说。
丁梨笑了：“这评价可真高。”她托着腮看他狼吞虎咽，“你总是这样，一工作起来就忘记吃饭睡觉。”
“你总是这样，”沈翊不假思索地回应，“照顾别人比照顾自己还上心。”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
这种熟悉的对话模式，这种自然而然的亲昵，仿佛时光倒流回七年前，空气中突然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尴尬。
丁梨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让你通宵了几次的案子很棘手吗？”
沈翊感激这个台阶，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有一点…”他停顿了一下，斟酌着能透露多少案情细节，“是连环整容诈骗案，嫌犯专门针对年轻女性下手。”
丁梨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些女孩太可怜了，她们只不过是想要美而已。”她的声音里带着真切的同情。
沈翊放下叉子，金属与盘子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最恶劣的不是诈骗，”沈翊压低声音，身体不自觉地前倾，“他们用劣质填充物，已经有受害者面部坏死…”他突然停住，意识到这些细节太过残酷。
丁梨倒吸一口冷气。
阳光透过她身后的玻璃窗，沈翊注意到她今天没有化妆，眼下有淡淡的青影，显然是也没有休息好。
“你...”沈翊刚要开口，后厨突然传来锅具落地的巨响。
“我去看看。”丁梨站起身，从沈翊身边走过，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甜甜的香气。
沈翊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
“抱歉，新来的厨师不小心打翻了调料架。”丁梨端着两杯新煮的咖啡回来，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你刚才要说什么？”
沈翊接过咖啡，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两人同时缩了一下，“没事，只是想问你是不是…”
突然丁梨的手机响起，她看了一眼屏幕的消息，表情变得严肃：“供货商的问题，我得去处理一下。”她站起身，犹豫片刻，“不好意思，可能要留你一个人在这了。”
沈翊连忙摆了摆手，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事的，你去忙吧。”他的声音有些发紧。
丁梨朝他笑了笑，那笑容像是清晨的阳光一样干净明亮。
她轻轻点了点头，转身时马尾辫在空中轻轻晃动，随着她的步伐渐渐远去。
沈翊喝完咖啡走出餐厅时，阳光已经完全洒满街道。
沈翊回头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气，也许，梦真的都是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