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装舞会的日子一天天临近，校园里的气氛也随之躁动起来。社团活动室和宿舍楼里，随处可见讨论着服装和面具的同学。沈念也兴致勃勃地拉着洛伊和林心怡逛了几次街，最终选定了一条简约却不失精致的香槟色吊带短裙，配上一个镶着细碎水钻的银色半脸面具。
然而，比起自己的装扮，她更在意的是陆沐阳。自从上次在小空地勉强能合上舞曲节拍后，他似乎又退回了那种若即若离的沉默状态。关于舞会，他再没主动提过一个字，仿佛那几天的黄昏练习只是一场梦。
这种不确定感让沈念心里像揣了只小猫，时不时挠一下。周三下午，在图书馆，她终于忍不住，趁着周围没人注意，用笔帽轻轻碰了碰旁边正在看书的陆沐阳的手臂。
“喂，”她压低声音，带着点试探，“周六的舞会……你还去吗？”
陆沐阳从书页中抬起头，目光有些飘忽，没有立刻回答。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像是在斟酌措辞。过了几秒，他才低声反问，语气听不出情绪：“你想我去吗？”
这个问题抛回来，让沈念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看着他平静无波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一点蛛丝马迹，却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静。她抿了抿唇，决定不再拐弯抹角，直直地看着他，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想。”
陆沐阳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视线与她交汇一瞬，又迅速垂下，落在摊开的书页上。他喉结轻轻滚动，极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没有明确的答应，但也没有拒绝。
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让沈念既松了口气，又有点莫名的失落。她还想再问点什么，比如他有没有准备衣服，会不会戴面具，但看他已经重新沉浸到书本里的侧影，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安慰自己，至少他没说不去。
周五晚上，舞会的前夜。沈念在宿舍里最后一次试穿裙子，对着镜子转了个圈，裙摆划出轻盈的弧线。洛伊在一旁啧啧称赞：“念念，你穿这个绝对惊艳全场！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男生要来请你跳舞呢！”
沈念看着镜中的自己，心里却莫名有些空落。她拿起那个银色面具戴在脸上，只露出下巴和一双明亮的眼睛。面具隔绝了一部分视线，也带来一种奇妙的安全感和……期待。她忍不住想，陆沐阳会穿什么？他会戴面具吗？在人群里，她能一眼认出他吗？认出之后，他又会是什么反应？
这种忐忑又甜蜜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周六傍晚。沈念早早开始梳妆打扮，心情像绷紧的弦。她几次拿起手机，想给陆沐阳发个信息，问问他出发没有，或者干脆问他在哪里碰面，但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落下。她怕显得太急切，更怕得到的是沉默或者一个模糊的回应。
最终，她什么也没发。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洛伊、林心怡一起走向举办舞会的学生活动中心时，沈念的心跳快得不像话。越是靠近，那份期待混合着不安的感觉就越是强烈。
活动中心门口灯火通明，穿着各式各样服装、戴着华丽或古怪面具的学生们嬉笑着涌入，空气中弥漫着香水、音乐和兴奋的气息。沈念在人群中下意识地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目光扫过一个个或高大或清瘦的男生，却都不是他。
“走吧走吧，进去再找！”洛伊挽着她的胳膊，兴奋地把她拉进了喧闹的会场。
会场内灯光迷离，音乐震耳欲聋。彩色射灯旋转，将光影切割成碎片。人们随着节奏摇摆，欢声笑语几乎要掀翻屋顶。沈念被洛伊和林心怡拉着融入人群，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不停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
他来了吗？他会在哪个角落？还是……他根本就没来？
这个念头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沈念雀跃的心上。她端着一杯果汁，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几个过来搭讪的、戴着面具的男生，眼神始终在人群中穿梭。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寻找，被一丝失落笼罩时，她的目光定格在靠近角落、相对安静的一处阴影里。那里靠墙站着一个身影，与周围的喧闹格格不入。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夸张的装扮，脸上戴着一个没有任何装饰的纯黑色半脸面具，只露出紧抿的薄唇和线条清晰的下颌。他手里端着一杯水，没有喝，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但那清瘦挺拔的身形，那孤直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的姿态，沈念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陆沐阳。
他真的来了。
沈念的心，像是在一瞬间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刚才的忐忑和失落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喜悦和安心。他果然还是来了，以他特有的、沉默而克制的方式。
她放下果汁，对洛伊和林心怡说了句“我去一下”，便朝着那个角落走去。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雀跃的心尖上。
音乐在耳边喧嚣，灯光迷离闪烁，但沈念的眼里，只剩下那个站在阴影里，仿佛在等待什么的黑色身影。舞会才刚刚开始，而她的夜晚，似乎已经找到了唯一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