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城的晨光刚漫过平江路的青石板，将路面青苔染成浅绿，檐角滴落的露水砸在石板凹处，溅起细碎的水花。苏家新落成的 “锦绣商馆” 已热闹得像开了春的集市 —— 朱红大门敞开着，门楣上悬着块鎏金匾额，“锦绣商馆” 四个字是萧惊寒亲笔题的，笔锋里藏着几分武将的豪迈，又掺着江南的温润。
这商馆依金鸡湖而建，占了半片湖岸，设计得巧夺天工。东半边是江南园林的雅致：九曲石桥跨着碧水，桥栏上刻着 “丝绸之路” 的商队浮雕，从长安到罗马的路线清晰可见；荷花池里粉荷初绽，花苞上沾着晨露，池边垂着的柳丝被晨风拂得轻晃，梢头扫过水面，漾开圈圈涟漪；亭台的飞檐下挂着雕花铜铃，风一吹就 “叮铃” 响，混着女商们的笑语，格外悦耳。西半边却是西域商栈的豪迈：门前挂着两幅丈长的波斯地毯，上面织着金色骆驼商队，驮着丝绸与瓷器，毯边缀着银铃；廊下每隔三步摆着一盏罗马青铜灯，灯座刻着海神波塞冬的纹路，灯芯是西域进贡的蜜蜡，点着时能散出淡淡的松香气；连墙角的花盆都用了阿拉伯样式的鎏金铜盆，种着从波斯运来的红蓝花，花瓣艳得像火。这 “融贯亚欧” 的风格，正是苏锦凝为这场 “订婚宴兼跨国商业交流会” 特意定的 —— 要让天下人知道，她的商路，早连起了东西方。
“苏小姐，您看这荷花池边的观礼座！” 林阿翠挎着靛蓝色布包，包里露出半截红纸座位图，她身后跟着四个女商盟姐妹，每人都穿新做的 “云棉” 衣裙：浅粉裙摆绣着江南水纹，水蓝袖口缀着西域银线，月白领口绣着银线 “女商盟” 小标记，裙摆还缝了方便走路的暗褶 —— 是林阿翠特意改的，怕姐妹们在宴会上绊着。她指着池边的石凳，语气里满是期待：“晚上要是挂几盏阿拉伯琉璃灯，灯影映着荷花和湖水，比苏州府尹家的宴席还好看！”
苏锦凝刚笑着点头，萧惊寒就从雕花廊柱后走出来。他穿件月白锦袍，腰间系着墨玉带，手里捧着个西域样式的银壶，壶身刻着缠枝莲纹，莲瓣间嵌着细小的绿松石，是上次哈米德送的礼物。“不用添了。” 他走近时，伸手轻轻拂去苏锦凝肩上沾着的柳絮，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发梢，眼底满是温柔，“我让暗卫从波斯商队的货里借了十盏鎏金琉璃灯，灯壁刻着葡萄藤纹，待会儿就送到。灯里点的蜜蜡是西域贡品，比普通灯亮三倍，晚上挂在柳树枝上，能把半个湖面都照得透亮。” 他顿了顿，指了指苏锦凝的眼下，“你昨天盯着布置到半夜，眼下都有淡青了，今天别累着，缺什么让他们找我，我盯着。”
苏锦凝刚要开口说 “没事”，就听见一阵 “哗啦啦” 的算珠响 —— 钱算盘抱着本厚厚的账本，迈着小碎步跑过来。他穿件深蓝色布衫，袖口沾了点墨渍，显然是算账时没顾上擦；腰间挂着个黄铜算袋，里面的算珠露了颗出来，晃得叮当响。“苏小姐！萧王爷！可算着你们了！” 他把账本往石桌上一放，翻开其中一页，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声音里满是激动：“刚统计完宾客名单！波斯的哈米德、罗马的马可、法兰克的伊丽莎白公主就不说了，国内二十个州府的布庄掌柜都来了 —— 扬州张掌柜昨天就到了，说想提前跟您谈明年的防水布订单，怕订婚宴上抢不上；广州漕运的王总领派了贴身管事来，带了份漕运物资清单，说朝廷明年要往边境运十万石粮，想订咱们的防水布包粮袋，怕雨季受潮；连云南的茶商也来了，说想订橡胶防潮垫，装茶叶用！” 他又翻到 “定金” 栏，手指点着数字，“您看，光预收的定金就有两千两黄金，全存在苏州府的‘永丰银号’，掌柜的还说，要是您需要，随时能调五万两现银！等明天签了新订单，这数最少翻番！”
“算盘叔，辛苦你了。” 苏锦凝接过账本，指尖扫过 “阿拉伯穆罕默德” 的名字，突然想起件事，抬头看向人群方向：“对了，阿木的橡胶防滑马蹄铁准备好了吗？昨天罗马的马可派人来问，说想给他们的骑兵试试 —— 罗马骑兵冬天在阿尔卑斯山行军，马蹄总打滑，要是好用，他们军营的马蹄铁都想跟咱们订。”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 “噔噔噔” 的脚步声 —— 阿木扛着个黑漆木架跑过来。他穿件粗布短褂，肩上沾了点橡胶屑，显然是刚从工坊过来；木架上整齐摆着三副深棕色马蹄铁，表面裹着层细腻的橡胶，边缘刻着菱形防滑纹，看起来格外结实。“苏小姐您放心！” 阿木放下木架，指着其中一副马蹄铁，语气里满是骄傲，“我连夜改良了橡胶配方，加了西域的韧草纤维，比之前的耐磨三倍！刚才在商馆后院马厩试了 —— 给萧王爷的乌骓马钉上，让马夫骑着在湿滑的青石板上跑了两圈，一点不打滑，蹄声都比平时脆！萧王爷刚才还说，这马蹄铁能解边境骑兵的燃眉之急呢！”
萧惊寒笑着走上前，指了指木架：“确实好用。我已经让侍卫给边境的李将军送了十副样品，要是合用，以后驻军的马蹄铁就全从咱们这订 —— 按军用品的价算，还能走朝廷采买渠道，省得被那些世家卡脖子。”
正说着，商馆外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驼铃声 ——“叮铃铃，叮铃铃”，从远及近，带着沙漠的辽阔气息。“是哈米德来了！” 苏锦凝眼睛一亮，快步走到门口。
只见波斯商队的哈米德穿着件宝蓝色丝绸长袍，腰间系着条镶满红宝石的腰带，走起来宝石撞得叮当响；他身后跟着四个驼夫，每人牵着一头双峰驼，驼背上驮着鼓鼓的羊毛麻袋，麻袋口露出点葡萄干的紫色 —— 是波斯最有名的 “火焰葡萄干”。“苏小姐！萧王爷！我来晚了吗？” 哈米德大笑着走进来，张开双臂给了苏锦凝一个热情的拥抱，身上的没药香扑面而来。“我特意给你带了波斯最好的羊毛地毯！” 他指着驼背上的一个大包裹，“红色的，上面织着凤凰和牡丹，是波斯最有名的织娘织了三个月的，铺在你的新房里，保证舒服又吉利！还有这些葡萄干，甜度比江南的蜜饯还高，给女商盟的姐妹们当零嘴！”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小巧的金盒子，打开后里面躺着颗鸽子蛋大的蓝宝石，在晨光下闪着幽蓝的光：“这是阿拉伯的穆罕默德让我带给你的。他说昨天跟你订的两千顶橡胶帐篷不够 —— 沙漠里的商队补给站，每个站至少要十顶，他想再增订一千顶，明天订婚宴上就签协议！” 哈米德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他还说，要是你愿意，阿拉伯王室想跟你订橡胶水袋，给朝圣的人用 —— 沙漠里缺水，普通水袋容易漏，你的橡胶水袋正好用！”
苏锦凝接过金盒子，小心地交给身边的林阿翠保管，笑着道：“替我谢谢穆罕默德，帐篷我让阿木多安排五十个工人做，保证下个月交货。橡胶水袋的事，明天咱们再细谈。”
她话音刚落，又听见一阵马蹄声 —— 罗马的马可骑着匹雪白的阿拉伯马赶来。他穿件紫色亚麻长袍，腰间系着条青铜扣带，手里捧着卷羊皮图纸，身后跟着两个穿铁甲的罗马侍卫，甲胄上刻着罗马军团的徽章。“苏小姐！抱歉来晚了！” 马可翻身下马，快步走到苏锦凝面前，连气都没喘匀，“路上被苏州府的通判拦着问橡胶帆的事 —— 他说苏州的渔船总被风浪刮破帆，想订一批试试！”
他展开手里的羊皮图纸，上面用炭笔细致地绘着罗马战舰的轮廓，船底标着详细的长宽数据：“这是我们罗马王室画的战舰图纸。您看，这船底宽三丈、长十丈，能不能做橡胶涂层？我们的战舰在地中海经常撞暗礁，船底每年要修三次，费钱又费时间。王室殿下说，要是您能做，我们愿意出原料（地中海的橡胶树汁），利润按您四、我们六分，以后罗马所有战舰的船底都跟您订，长期合作！”
苏锦凝接过图纸，仔细看了看船底的尺寸，又抬头看向阿木。阿木立刻上前，指着图纸上的船底弧度：“苏小姐，我昨天算了橡胶用量 —— 按这个尺寸，每艘船要三十斤橡胶，涂层厚半寸，能扛住暗礁撞击。明天我就能给马可先生出样品方案，用小块橡胶做个模型给他看！”
苏锦凝笑着对马可说：“没问题，明天咱们就签协议。我保证，这橡胶船底至少能用三年，要是三年内坏了，我免费补！”
马可高兴得拍了拍手：“太好了！我这就给王室写回信，让他们准备定金！”
傍晚时分，法兰克的伊丽莎白公主也到了。她穿件粉色蕾丝裙，裙摆上绣着江南牡丹花纹 —— 是她特意让法兰克的绣娘学的苏绣，针脚虽不如本地绣娘细腻，却满是心意；头上戴着顶珍珠发冠，是法兰克王室给她的成年礼。她手里提着个精致的胡桃木盒，走到苏锦凝面前，脸上满是笑意：“苏小姐！这是我亲手做的蕾丝头纱！”
她打开木盒，里面铺着层淡粉色丝绒，放着块半透明的蕾丝头纱 —— 上面绣着小小的并蒂莲，丝线上还缀着细如米粒的珍珠。“用的是法兰克最好的桑蚕丝线，我绣了一个月呢！明天订婚宴您戴正好，配您的凤冠肯定好看！” 她又从包里掏出几匹布样，递到苏锦凝手里，“这是法兰克女商盟的姐妹让我带的 —— 她们说您的‘云棉布’又软又结实，想跟您的女商盟合作，把布卖到欧洲去。她们还说，想请您派几个姐妹去法兰克教织布手艺 —— 欧洲的布太粗了，没人会织细布。”
伊丽莎白公主拉着苏锦凝的手，语气格外认真：“我还跟父王申请了！以后法兰克所有港口对您的商队免关税 —— 不管是橡胶产品还是布匹，都不用交一分钱！父王说，您是法兰克的好朋友，要好好待您！”
苏锦凝心里一暖，握着她的手道：“谢谢你，伊丽莎白。女商盟的姐妹会去法兰克的，咱们一起把布卖到欧洲的每个角落。”
就在商馆里一片热闹、人人都在为明天的订婚宴筹备时，商馆外的小巷里，一个身影正躲在墙角偷偷张望 —— 是苏语柔。
她的头发乱糟糟的，沾着草屑和灰尘，脸上黑乎乎的，只有一双眼睛透着怨毒的光；身上穿件破洞的灰布裙，裙摆短得露着脚踝，脚上的布鞋早就磨破了，脚趾露在外面，沾着泥污。她死死盯着商馆里的灯火，看着苏锦凝被众人围着，看着萧惊寒对苏锦凝温柔的样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丝都没察觉。
“苏锦凝，你凭什么过得这么好？” 她咬着牙，声音低得像毒蛇吐信，“以前在苏家，我是大小姐，你只是个旁支的丫头，要不是你，我早就嫁给萧王爷了！现在你成了人人尊敬的苏老板，住大宅子、开大商馆，我却要当乞丐，连口饱饭都吃不上！”
她摸了摸怀里的假账本，那是她花光所有积蓄（从家庙偷拿的银钗卖的钱），找个落魄秀才伪造的。账本上写着 “苏锦凝用劣质棉种坑害苏州商户，导致商户织布断裂，损失惨重”，还伪造了 “苏州李掌柜”“无锡王掌柜” 的签名 —— 那些都是她以前认识的商户，早就搬去外地了，没人会来对质。“明天，我就拿着这账本闹场，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骗子！” 她眼里闪过疯狂的光，“我要让你身败名裂，让萧王爷嫌弃你，让你跟我一样，掉进泥里爬不起来！”
苏语柔的一举一动，早就被萧惊寒的暗卫看在眼里。暗卫悄无声息地回到商馆，在萧惊寒耳边低语了几句。
萧惊寒站在雕花廊下，目光冷冽地看向巷口的身影，对身边的侍卫低声道：“派两个人盯着她，别让她靠近商馆正门，也别让她跑了。明天她要是敢闹，就把她伪造账本的证据拿出来 —— 暗卫已经查到那个落魄秀才了，秀才愿意出来作证。” 他顿了顿，语气里满是寒意，“彻底了结这桩事，省得以后她再来烦锦凝，烦女商盟。”
苏锦凝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指尖传来他掌心的温度：“别跟她计较，她现在就是个疯女人，翻不起什么浪。明天是咱们的好日子，也是女商盟的好日子，别让她坏了心情。”
萧惊寒转过身，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温柔：“我知道，但我不能让她伤了你，也不能让她毁了女商盟的名声。放心，我会处理好，不会让她影响明天的宴席。”
夜色渐深，锦绣商馆的灯全亮了。柳树枝上挂着的鎏金琉璃灯映着碧水，把湖面染成一片金黄；廊下的罗马青铜灯亮起来，照着波斯地毯上的金色商队，格外醒目；商馆里的烛火也全点上了，照亮了一张张笑脸 —— 女商盟的姐妹们在布置餐桌，摆上江南的青瓷碗、西域的银盘子、波斯的水晶杯；哈米德和马可围着木架，拿着橡胶马蹄铁样品讨论，时不时发出惊叹声；钱算盘在角落里跟苏州府的银号掌柜对账，算珠声 “噼里啪啦” 响个不停。
苏锦凝靠在萧惊寒身边，望着眼前热闹又温馨的景象，心里满是踏实。她知道，明天不仅是她和萧惊寒的订婚宴，更是她的商业帝国与女商盟走向新巅峰的开始 —— 从江南到亚欧，从布庄到跨国商队，从个人富到女性共富，属于她们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而巷口的苏语柔，还在做着毁掉一切的美梦，浑然不知自己早已成了待捕的猎物。苏州城的夜色，一边是暖如白昼的热闹，一边是寒如冰霜的暗流，只待明天的良辰，将所有恩怨彻底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