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斯特顺着卢克指的方向看去，也微微一愣：“确实……看起来非常小。”
他估算了一下。
“可能10岁左右？”
“呐，瑟斯特。”他压低声音，兴奋地提议。
“我们过去找他聊聊怎么样？你看他一个人坐在那儿，多孤单啊！说不定我们能很合得来，然后成为好朋友呢！总比在这儿干坐着听那些无聊的闲话强吧？”
瑟斯特看着卢克亮晶晶的眼睛，知道阻止也没用，只能无奈地摆摆手：“你随便吧，注意点分寸，别吓到人家就行。”
卢克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埃里克斯面前，露出一个友好、最阳光的笑容.
“那个，早上好呀！我叫卢克，你也是来参加比赛的对吧？看起来好厉害的样子，我们交个朋友怎么样？”
埃里克斯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灿烂笑容惊得微微后仰，下意识地抬起头。
他眼眸带着一丝茫然和显而易见的紧张。
他飞快地扫了一眼卢克，又迅速低下头，嘴唇抿得紧紧的。
这个人……我不认识，他为什么突然找我说话？好多人……雷纳不在……
一种熟悉的、面对陌生人时的不适感悄然蔓延。
卢克等了半晌，没等到回应，只看到对方低头沉默。
他疑惑地歪了歪头，凑近了一点，关切地问：“喂？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脸色有点白哦。”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热情可能给对方造成了压力。
埃里克斯依旧沉默，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蜷缩。
该说什么呢？
卢克看着少年沉默抗拒的样子，摸着下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眼神变得无比同情。
“难道，你是个哑巴？”他压低了声音，仿佛在说什么秘密。
“我懂的！肯定是因为这种病，被人看不起，才想到骑士选拔大赛来证明自己，拼一把对不对？”
他用力地拍了拍胸脯，对着埃里克斯竖起大拇指，眼神真挚得近乎灼热。
“放心吧兄弟，我卢克支持你！加油！”
“……” 埃里克斯的嘴角细微地的搐了一下。
他感觉再沉默下去，这个误会会朝着奇怪的方向狂奔不止。
他终于抬起头，迎上卢克那过于炽热的目光，声音有些干涩地挤出几个字：“那个……我……叫埃里克斯……”
“啊！”卢克猛地一拍脑门，脸上瞬间爆红，尴尬得差点跳起来。
“原来你不是哑巴啊！对不起对不起！真的非常抱歉！是我太冒失了！”
他疯狂的鞠躬以表达自己的歉意，还抓住了埃里克斯的手看着他，希望他能够原谅自己。
冰冷的指尖骤然被一双温的手握住，埃里克斯身体瞬间僵硬眼睛里闪过一丝无措。
“没……没事的。”他想抽回手，但对方握得很紧。
这时，及时赶到的瑟斯特终于看不下去了。
他上前一步，一手按住卢克的肩膀，一手巧妙地将他紧握埃里克斯的手分开，对着明显有些不适的埃里克斯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
“埃里克斯是吧？我叫瑟斯特，实在抱歉，这家伙脑子经常缺根弦，想到什么做什么，完全不顾及别人感受。”
他用力按了按还在试图挣扎的卢克。
“你就把他当作一个单纯的笨蛋就行了。”
“喂！瑟斯特！你说谁是笨蛋呢，你才是笨蛋！不对！是大笨蛋！”卢克立刻跳脚反驳，注意力瞬间被转移。
脱离了那双过于热情的手掌，埃里克斯暗暗松了口气，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手指，才看向两人。
带着一丝困惑问道：“那个，卢克，你为什么找我说话？我们应该不认识吧？”
他实在想不通这个陌生红发少年如此热情的理由。
“这个啊。”卢克挠了挠他那头乱糟糟的红发，笑容依旧灿烂。
“很简单！因为我坐不住啊，太无聊了想找人说说话！刚好看见你一个人坐在这里，而且看起来比我们还小，感觉挺特别的！”
“呐呐，埃里克斯，你今年多少岁了呀？”
“喂！卢克！”瑟斯特立刻皱眉制止。
“哪有刚认识就问人家年龄的，太失礼了！”
埃里克斯倒没觉得被冒犯，只是如实回答：“我9岁了。”
“9岁？”卢克和瑟斯特同时倒吸一口冷气，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面容稚嫩的少年，九岁！
这个年纪就来参加以残酷着称的骑士选拔？巨大的年龄差距带来的冲击让他们一时失语。
“你们怎么了？”埃里克斯看着两人震惊的表情，不解地问。
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年龄有什么问题。
瑟斯特反应更快，立刻用手肘狠狠捅了一下还在发愣的卢克，抢在他可能再次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前开口。
“没什么，埃里克斯，别在意，我们只是有点惊讶，呃，你的勇气。”他试图把话圆回来。
“没事的话，我们先……”
“等等！瑟斯特！”卢克猛地回过神，挣脱瑟斯特的钳制，再次凑到埃里克斯面前。
“我还没跟埃里克斯正式成为朋友呢！”他双手叉腰，对着埃里克斯露出一个大大的、毫无保留的笑容。
“埃里克斯！我们来交个朋友吧，真正的朋友！”
“欸？”埃里克斯彻底愣住了。
朋友？这个词对他来说有些遥远和陌生。
在晨光镇，除了家人和弟弟雷纳克斯，他几乎不主动与人交流，来到王都后，亚伦和伊芙琳更多是雷纳克斯的朋友，有一点像朋友的朋友。
他审视着眼前这个过分热情、言行跳脱的红发少年，不明白对方为何执着于和自己做朋友。
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对方图谋的吗？他找不到答案。
“埃里克斯，你听我说。”卢克完全没在意埃里克斯的迟疑，自顾自地开始说话。
“我可是要成为这个国家最强的骑士的男人！这就是我卢克最大的梦想！”
他挺起胸膛，仿佛已经披上了辉光骑士团的银白铠甲，声音洪亮，引得附近几个参赛者侧目。
“好好好。”瑟斯特在一旁扶额，语气充满了习惯性的无奈。
“某人的这个伟大梦想，从记事起就挂在嘴边，念叨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埃里克斯，你听听就好，不用当真。”他试图给卢克降温。
“都说了不准叫我笨蛋！而且瑟斯特……”卢克立刻转向瑟斯特，一脸你拆我台的不满。
“你以前明明也说过，你的梦想是成为比我更强大的骑士！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呢！嘿嘿！”
他得意地揭了瑟斯特的老底，随即又转向埃里克斯，眼神无比真诚。
“对了埃里克斯，你呢？你有什么梦想吗？像你这么小就来参加比赛，一定也有很了不起的梦想吧？”
瑟斯特有些尴尬地别过头去：“咳，那是小时候不懂事乱说的，不……不算数。”
“我吗？”埃里克斯被问住了。
梦想？这个词对他而言有些模糊，变强？那是为了守护。
守护雷纳克斯？那是本能，他从未将其视为一个需要宣告的“梦想”。
他认真思考了一下，冰蓝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茫然，最终如实回答：“我……好像没有梦想。”
“没有梦想！”卢克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人怎么能没有梦想呢！埃里克斯！没有梦想的人生，就像……就像被晒在岸边的咸鱼！”
他努力搜刮着词汇。
“再小的梦想，它也是一颗火星！只要你用心去守护它，用行动去点燃它，让它燃烧起来……”
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世界，眼神炽热无比。
“终有一天，这颗小小的火星，会燃遍整个荒原！照亮你前进的道路！这就是梦想的力量！”
这番带着少年人无比真挚的宣言，让原本嘈杂的等候室角落都似乎安静了一瞬。
瑟斯特惊讶地看着卢克，仿佛第一次认识他：“没想到从你这家伙嘴里，居然还能蹦出这么有文化的比喻？进步不小啊卢克。”
语气带着调侃，却也有一丝的欣赏。
埃里克斯更是怔住了，看着眼前这个挥舞着手臂、脸上仿佛在发光的红发少年。
“火星燃遍荒原？”卢克的话语，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心底激起了层层涟漪。
“真要说的话……”埃里克斯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可能是想守护我的弟弟吧。”
似乎在确认这个答案的分量，然后抬起头，看向卢克和瑟斯特，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求证。
“这也算梦想吗？”
“那当然算啦！”卢克毫不犹豫地大声肯定，脸上绽放出无比灿烂的笑容，用力拍了一下埃里克斯的肩膀。
“只要有一个目标，能让你心甘情愿地付出努力，能让你在跌倒时咬牙爬起来，能让你变得更强！那就是最了不起的梦想哒！守护弟弟？太棒了！我支持你！”
埃里克斯看着卢克眼中毫无保留的认同和支持，感受着肩膀上残留的、带着暖意的拍打，心中那点茫然和不确定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微暖的踏实感。
嘴角似乎想要上扬，最终只是化成一个极淡、却真实的弧度，“谢谢你，卢克。”
“不客气！”卢克开心地笑起来，得意地看向瑟斯特。
“看吧瑟斯特！我就说我们和埃里克斯很合得来吧！”他转回头，对着埃里克斯郑重宣布。
“埃里克斯！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卢克在王都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了！嘿嘿！”那笑容，纯粹而热烈，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
埃里克斯看着卢克伸过来的、象征着友谊的手，又看了看旁边虽然一脸无奈、但眼神温和的瑟斯特。
朋友这个词似乎不再那么遥远和难以理解了，他犹豫了一下，最终缓缓伸出自己的手，轻轻握住了卢克的手。
“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