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夜已深,榕城的海边早已没有行人逗留,更没有游人游玩,只剩下海浪声不停地反复着、交杂着。
停靠在港湾的一艘大船的船舱中,两个人坐在主位上,听着下属的汇报。
舱内光线昏沉,唯两盏青铜灯悬于梁下,将主位二人的影子投在舱壁上,随船身轻晃微微变形。
左侧男子着黑衣短打,袖口被磨得锃亮,但还是能看出那部位绣着暗纹竹枝,正以指节轻叩案几,目光落在面前青瓷瓶中半开的兰花上,似听非听。
而右侧男子却让人一言难尽,他虽坐在椅子上,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身高不过五尺出头,并且体态异常臃肿,活像一个发面馒头。
他的脸盘横阔,肤色苍白中透着不健康的油光。
一双小眼睛总是半眯着,眼泡浮肿,眼神浑浊,看人时习惯性地瞟向斜下方,带着几分算计和怯懦。
蒜头鼻又红又大,鼻尖总是油亮亮的,仿佛刚吃过什么油腻的食物。
嘴唇厚而外翻,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假笑,却丝毫不能让人产生好感,反而更添几分猥琐。
下巴上堆着厚厚的赘肉,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
他穿着一身华丽的深蓝色绫罗武士便服,质料上乘,却穿在他身上却松松垮垮,腰间系着一根猩红色的腰带,却系得歪歪扭扭,更显得他身材臃肿,毫无武士应有的英气。
头发梳成了精心打理过的发髻,用一根镶嵌着珍珠的金簪固定着,但几缕油腻的发丝还是从鬓角垂落下来,贴在蜡黄的皮肤上。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个被撑得变形的劣质玩偶,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滑稽与猥琐。
舱中垂手立着个青衫水手,正捧着纸条向二人低声禀报着。
“什么?!你说有人认出了阿芙蓉?!”
等水手汇报完毕过后,右侧男子震惊的拍案而起,大声质问到。
水手被这一句怒喝吓得不轻,但又不敢不回答,当即便战战兢兢的将纸条上的消息重复了一遍。
就在右侧男子怒不可遏,准备将满腔的怒火倾泻到面前的水手身上时,左侧男子终于按捺不住,霍然起身,一个箭步冲到两人中间,拦住了右侧男子。
左侧男子面色凝重地看着右侧男子,沉声道:
“我早就告诫过你,中原大地广袤无垠,藏龙卧虎,人才辈出,切不可小觑天下人。
可你就是不听,执意如此,如今被人识破,也算是咎由自取。
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你又何必如此动怒呢?”
言罢,左侧男子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将目光缓缓转向那个水手,眼神平静而深邃,淡淡地问道:
“你可知道是何人认出了阿芙蓉?”
此时的水手,心中对左侧男子充满了感激之情,毕竟是他帮自己挡住了右侧男子的怒火。
听到左侧男子的询问,水手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恭敬地回答道:
“小的并不知晓此人的身份,只知道他的姓名,听说是叫顾风。”
“是他?!”
左侧男子闻言,不由得失声惊叫,仿佛对这个名字非常熟悉,脸上露出惊愕之色。
右侧男子见左侧男子面露惊愕之色,心中不禁一喜,料想对方必定知晓此人的底细,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挥手示意水手先行退下,以免干扰到他们的谈话。
待水手离去后,右侧男子满脸狐疑地盯着左侧男子,追问道:
“你真的认识他?快告诉我,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我们天皇陛下对阿芙蓉可是极为重视,如果这个叫顾风的家伙有可能会妨碍到我们的计划,那可绝对不能留他活口!”
左侧男子缓缓将目光从右侧男子身上移开,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似乎对这个问题并不在意。
然而,在沉默片刻后,他还是决定如实回答:
“没错,我确实认识他,而且我们之间还曾有过一些交集。
不仅如此,就在不久前,我们天元王朝还特意派遣了一批杀手去暗杀他,只可惜最终未能得手。”
右侧男子听闻此言,顿时兴奋得难以自持,他一边拍着巴掌,一边叫嚷道:
“哈哈,原来如此!想不到你们天元王朝也对他如此忌惮,这可真是太好了!
既然如此,我们何不趁此机会将他一举铲除,如此一来,我们便可高枕无忧啦!”
左侧男子皱着眉摇了摇头,他略有一些语重心长的说道:
“松下手刹阁下,我们中原不似你们东夷,动不动就喊打喊杀,我们更喜欢的是用计谋。
自上次刺杀顾风失败过后,目前虽然还没有撤销对他的刺杀令,但我们商讨了一下,这个顾风具有极大的利用价值,活着的他比死了的他对我们更管用!
更何况这是在风云大会期间,泊晓堂的实力不容小觑,我们不能在此期间轻举妄动!
至于他认出阿芙蓉一事,大可放心,阿芙蓉早已传遍天峰王朝,即使他揪出了几条小鱼,也不会坏了你们天皇的计划。”
松下手刹听了这些话后,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他带着高傲无比的神情看着左侧男子,说道:
“哼,你们中原人就是爱考虑这样考虑那样,完全不像我们东夷的武士那般英勇!
我们面对敌人,只会迅速的去摧毁他们,用你们中原的话来说,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计谋都是徒劳的。”
虽然松下手刹不停地在抬高东夷、贬低中原,但言语中也没有再说刺杀顾风的事情,因此左侧男子并没有和松下手刹辩驳些什么。
他看了看窗外的夜色,然后转过身来,对着松下手刹随意的拱了拱手,开口道:
“好了,一切就按照我们合作时说的那样,你们向我们提供药物,我们用来控制天峰王朝的商人和官员,所得金银分你们三成。
另外,我们也会和你们共享一些信息,让你们可以抢掠天峰王朝的城池。
今后我们若是举兵攻打天峰王朝,你们也必须出兵相助。
今日在下便不叨扰了,告辞!”
松下手刹微笑着点了点头,似是对这样一个“伙伴”非常重视,一直目送着他离开了船舱,没入到漆黑的夜色之中。
当人完全远离过后,松下手刹这才嗤笑一声,阴沉沉的自语道:
“呵,玩儿计谋,你以为只有你们中原人会吗?!
合作?我们就拿三成金银,和抢夺一些城池的资源,却要提供阿芙蓉,今后甚至要出兵协助你们,你们却可以得到整个天峰王朝,这叫什么合作?
你们天元王朝还真是高傲,把我们东夷当做下属在使唤吗?若是让你们整合了天峰王朝的资源,今后再拿下天晟王朝,那我们东夷岂不是任你们宰割?
殊不知,你们这群潜伏在天峰王朝的人,一半以上都已经投靠了我们东夷,你今后,也肯定会和我一样效忠天皇陛下的,走着瞧吧......”
这艘船上的对话,除了这两人以外,再无其他人知道。
就连最后松下手刹的自语,也被这夜晚的海风吹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