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际内心不禁感慨，沙鲁斯作为锈语教团的地方领导者，对信息的敏感度和联想能力确实超乎常人。
若站在沙鲁斯的视角，这一切其实很好理解：
自己的村子附近前夜刚发生不明交火，还出现了形态扭曲的神秘怪物。
第二天天刚亮，相距不远的盟友就急匆匆赶来，提出要建立紧急信息渠道以加强警戒。
在常人看来，这两件事或许仅有模糊关联。
但在沙鲁斯这等人物眼中，任何细微的线索一旦串联，其背后指向的真相往往便八九不离十，无需过多的实证来繁琐验证。
顾际此刻坦然开口：“你说得对，我们的确也遭遇了那种怪物。而且，实际情况可能比你们想象的更为棘手。”
接下来，他简明扼要地描述了“窥探之触”的基本特征，尤其重点强调了其具备精神污染能力的可怕之处。
事实上，顾际本可以选择否认，坚称沙鲁斯猜错了。
但如果他那样做，沙鲁斯完全可以顺势拒绝搭建信号基站的提议——既然你没有遭遇真正的威胁，建立高强度信息渠道的必要性自然大打折扣。
而如果顾际刻意隐瞒实情，则意味着对盟友缺乏诚意，沙鲁斯更没必要与一个心怀鬼胎的盟友共享敏感信息。
无论如何选择，沙鲁斯都握有应对的主动权。
但沙鲁斯也并非全知全能。
他听着顾际关于“窥探之触”的情报，越是深入了解，脸色越是凝重。
新程砂之前的报告远没有如此详尽，根本没提到精神污染，或者狂徒被控制跟随怪物离去这类骇人情形。
尤其是当顾际断言附近必然存在一个怪物巢穴时。
沙鲁斯瞬间将此次事件的性质，从“可能威胁村庄安全”提升至“严重威胁村庄生存”的等级。
必须想办法尽快铲除这个隐患！
二人深入交流了一番，各自都获得了新的情报。
顾际了解到，新程砂目击到的“窥探之触”，形态上似乎比自己遇到的要弱一些。
至少没有那种可怖的巨喙状头部，但全身由触手构成这一点是相同的。
鼬鬼据此推测，这可能反映了“窥探之触”不同的成长阶段。
显然，靠近顾际基地的那些个体更为强大。
而且，昨晚它们还带走了一批活人返回巢穴，这些不幸者很可能成为怪物的养料，促使它们进一步变强。
一想到这点，顾际内心不免升起紧迫感。
他必须尽快处理掉基地附近的渗水种巢穴，绝不能重蹈血机偶悄然坐大的覆辙。
在此等严峻形势下，沙鲁斯几乎毫不犹豫地同意了顾际最初的提议。
明启村急需关于“窥探之触”的第一手情报，而意图短期内清剿巢穴的顾际，无疑掌握着最关键的信息优势。
于是，信号基站的搭建计划顺理成章地获得了通过。
基站的选址定在地下设施的正上方，也就是村庄中心办事处的房顶。
获得沙鲁斯首肯后，顾际将山猫二号开到办事处旁。
车辆后部搭载的简易工程机械迅速展开，变形成一段长达十米的伸缩云梯，将顾际连同信号基站模块一起平稳送达屋顶。
在鼬鬼的远程辅助下，顾际动作娴熟地开始安装。
当他将基站最后一条线路与下方的村庄供电系统接通瞬间，海量数据流立刻涌入基站。
鼬鬼也第一时间将信号网络覆盖至整个明启村。
【确认地热发电机效率提升，具体原因未知。】
站在已开始运行的信号基站旁，顾际收到了鼬鬼的这条信息。
“原因未知……”他低声重复。
这意味着地热发电机确实被以某种未知方式改造过。
是沙鲁斯的手笔，还是锈语教团的通用技术？
毕竟他刚刚得知，教团会通过与羽弥财团的交易获取相关技术。
以教团对明启村的重视程度，这里的地热发电机能较早获得升级，倒也合乎情理。
【检测到异常信号波动，来源为下方部分设备。该波动模式不符合常规设备特征。】
“异常信号波动？具体指什么？”顾际在心中追问。
【可能性有多种。综合现有数据分析，最大概率为某种隐蔽的窃听装置。】
“窃听器？？”顾际心中一震。这意味着，刚才他与沙鲁斯的谈话很可能已被第三方监听！
是谁？教团内部的其他派系？还是潜伏在暗处的其他势力？
“能尝试拦截或解析这些信号吗？”顾际迅速询问。
【目标设备目前处于待机状态，未进行主动信号传输，仅维持基础标识波动。
若强行入侵探测，极易触发其安全机制并被反向追踪，主要原因是该装置结构过于简陋，缺乏缓冲层级。
但只要信号基站持续运行，我可在其下次激活传输时捕捉数据包，尝试解析内容并逆向追踪信号源。】
“可行。”顾际同意了鼬鬼的方案。
此时，云梯开始缓缓下降。顾际随着平台下落，内心却陷入纠结：是否该将窃听器的事告知沙鲁斯？
首先，窃听器几乎不可能是沙鲁斯自己安装的——没人会闲到监听自己。
那么，它很可能是在那些工业设备运送至明启村时，被外部人员或教团内部其他势力趁机安装的，目的是监视沙鲁斯的一举一动。
沙鲁斯本人知道这件事吗？
顾际下意识地开始倾向于认为，以沙鲁斯的精明，他很可能有所察觉。
如果真是这样，自己还有必要点破吗？
点破此事，势必暴露自己能够通过信号基站监控村庄内部电子活动的能力，这可能会引起沙鲁斯的警惕和反感。
如此看来，保持沉默似乎是更稳妥的选择？或许只需要隐晦地提个醒？
还没等他想出确切的答案，云梯已平稳落地。
新程砂、库才、菲灵以及沙鲁斯本人都在下面等候。
“信号基站已安装完毕，运行正常。”
顾际走向沙鲁斯说道，随后询问道：“需要我在您的办公室内安装一部直接与我方联系的通讯设备吗？”
“当然需要，这正是合作的意义所在。”沙鲁斯面带微笑，将顾际引至办事处内部那个最大的房间——他的办公室。
沙鲁斯指向办公桌一侧的空位。
顾际随手调用材料，快速制造了一个通讯器基座，本质上就是一个固定式通讯终端。
他将制作好的手持听筒递给沙鲁斯。
“这部通讯器预设了多个加密频道，您可以自行切换。有直连我基地总线的，也有直接联系我个人的。
只要在信号覆盖范围内，都能接通。另外，通讯器的制造蓝图很简单。”
顾际说着，递过去一块刻印着复杂电路图的金属板。
“如果您需要为其他重要人员配备，可以让村里的工程师依照此蓝图批量制作，但它们只能接入我们共享的这几个特定频道。”
沙鲁斯接过刻印板，仔细看了看，然后点头收下。
“感谢你为明启村所做的一切，可靠的盟友。”
沙鲁斯的笑容依旧和煦，但顾际却无法完全分辨那笑容背后，是否也隐藏着如同地下那些设备般细微难察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