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时间超过了十五分钟,正当林乐犹豫要不要放弃这次接头时,再次有一个舞女走到林乐身边搭讪:“好久不见!”
林乐抬头惊愕地问道:“你是?”
“才五年不见你就忘了我?昔年一别后烽烟遍地,没想到再见故人已不相识。不管怎么样见上一面真的不容易,要不我请你喝杯酒?”
暗语对上了,尤其是后半句藏着息烽两个同音字表明了来人是安占江的学生而并非换了其他人。
林乐笑了笑就请这个初次见面的年轻女孩坐下:“还是我请你吧?”
小廖在林乐身旁的位置坐下小声问道:“多年不见了,你现在过得好吗?”
“还好,算是稳定下来了。只是当初走的急跟家人失散了,一直没有打听到他们的消息,你有我家人的消息吗?”
林乐没有啰嗦,直接开门见山问曹家人的消息。小廖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才开口说道:“我知道一点,他们出了一点状况改走水路了。”
“走水路?”林乐心中一紧关紧追问:“现在人安全吗,到哪里了?”
“事情有些复杂这里不方便说,你买我钟出去吧!”
“好。”
林乐虽然感到不安,但还是保持着冷静,他招手叫过服务生买了小廖出街的钟点舞票。这是舞厅的规矩,要带人出去必须先买下舞票,算是舞女给舞厅的分成。
林乐顺带把账给结了,小廖挽着林乐的胳膊靠在他身上就往舞厅门外走去。远处的丽丽看见了急得直跺脚:“红姐,这丫头不听劝怎么办,要不要……”
“算了,她也没办法,但愿她运气别太差了……”
一出门小廖就松开了林乐的胳膊,还想把林乐搂在她腰间的手给甩开了。不过林乐加大了一点力道没让小廖得逞,还小声提醒她:“专业的。你有地方吗?我大概有两小时。”
“去我家吧,不远。你有车吗?没有就叫出租车!”小廖没有再挣扎,不过语气和在舞厅里面有着很大的区别,林乐能明显感到其中的生冷和抗拒。
舞厅门外就有专门等生意的出租小车,林乐一招手就过来了一辆,两人上车后小廖报了一个地址小车就飞驰而去。
到地方下车后小廖带着林乐穿过了一条街道又钻进一条弄堂里,林乐一路都在留意观察,跟着小廖走到弄堂尽头才回到了她居住的房子。
“这里环境不大好,你一个人住吗?”
“住好房子的回去做舞女吗?”小廖一边开门一边冷冷地回了一句。
推门进去后小廖拉了下开关,屋内亮起了昏暗的灯光,小廖把林乐请进去之后马上就转身把门关上。几乎同时一把冰冷的匕首顶在林乐的后腰上:“把手举起来别出声。”
林乐其实还没进门就感到了门后面有人埋伏,但为了弄清曹家人的去向也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等埋伏的人把手枪搜走之后,林乐才开口问道:“可以了吧?”
“别废话 ,进去!”
身后的人说话不带一点感情,直接用刚搜到手的枪逼着林乐往里间走。
林乐通过敏锐的听觉能猜出身后的男人很年轻,右脚有些瘸,但脚步依然坚定有力,明显是受过严格训练的特工。
进了房间后,瘸腿的年轻人立刻给了林乐一脚,将林乐踹到墙角里。跟进来的小廖把门关上后拉住了还要动手的年轻人:“张鹏别打了。”
林乐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笑了笑,突然他身形一动猛地窜出,年轻人只感到一阵风袭来,手中的枪已经重新回到林乐手中。
看着有些不服气张鹏和小廖,林乐把玩着手里的手枪冷冷地说道:“看在安教官的面子上刚才这一脚就算了,不过这是第一次也最后一次。”
小廖拉住还要上前的张鹏,有些激动地争辩了一句:“张鹏的腿就是因为你才伤的,他踹你一脚怎么啦!”
林乐一听小廖这句话脑子里翁地响了一下,黄昭武跟他发疯时的话再次响起:“因为你,兄弟们一死两残…他们还不到十八岁啊!”
“还有一个呢?挺过来了吗?”林乐声音变得有些颤抖。
“在隔壁躺着呢,你敢去看他吗?”
“半年了还躺着?没送医院吗?怎么不来找我?”林乐说着就要去看一下如果是正常执行任务受伤林乐不至于这么激动,但几个月前的伤亡确实是因为林乐肆意违抗军统命令造成的。
看到林乐如此紧张,张鹏的脸色好看了许多,但言语还是很冷淡:“枪伤能送医院,你当我们是汉奸走狗啊!”
不过小廖还是让张鹏到外间去警戒,自己把林乐领到了隔壁房间。
房间里昏暗的灯光下,一个脸上灰白的年轻人靠在床头上擦拭着一把手枪。听到开门声时枪口马上对准了门口,而且目光依然十分锐利,看了一眼林乐身旁的小廖之后才把枪给收了回去。
林乐没有在意他手里的枪,而是转头问小廖:“伤到哪里?”
“林乐,他肺部中了一枪,子弹取出来后昏迷了三天。虽然命大没有死,不过也一直没有恢复过来,现在爬楼梯都会气喘。”
小廖说得已经很委婉,但这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其实就是废人了。
“我伸手给我看看!”林乐连自己的来意都先放到了一边,走上前去要给年轻人把脉。
床上的年轻人倒是很乐观,他把手枪放进枕头底下再伸出手给林乐把脉:“你林乐可是名医,既然来了也正好给我看看!还有你也别怪张鹏,小陈是他一起长大好的兄弟。我忘了你不认识我们了,我叫刘喜,小陈就是牺牲的那位兄弟。还有你别听小廖乱说,我只是跑得慢一点,但不重要,因为我是一名狙击手,不需要跑的。”
林乐一边给他把脉一边跟他交谈:“不错,你这个心态肯定是一名优秀的狙击手。”
“那当然,上次我们没吃亏,起码干掉了七八个特务。小陈更是好样的,一个人就换四个。值了!”
也许是太久没出门了,刘喜很健谈。脉象很虚但还算稳定,林乐凝神思考了一下脸色变得轻松起来:“问题不大,下次我给带药过来,保证你三个月后就能活蹦乱跳了。
“嘿嘿…那感情好。不过要是不行你也不用在意,能捡回一条命我已经很知足了。”
刘喜以为林乐只是在安慰他,所以情绪一点波动都没有,毕竟他早就接受了现实。
反而旁边的小廖激动得一把抓住林乐的手说道:“你没骗人吧?我们请过好几个大夫来看都说没办法!你真有把握。”
“三个月治好有八成把握,半年一定能恢复原样。”林乐十分肯定地说道。
看到小廖半信半疑的表情后,林乐又补充说道:“也不怪那些大夫,他们看到你们住的这个环境可能是怕你们负担不起,也就给你开一些普通的药方。我也不给你开药方了,过两天我给你们送药过来。”
“真能恢复!”刘喜看林乐言之凿凿,眼睛里冒出了希期的光芒,原本已经放弃的希望也重新燃了起来。
“放心吧,服用我的药七天后你就能感觉到呼吸的变化。”
这时候小廖搬过一把椅子热情地说道:“来,林先生坐下说。”
林乐从床沿上转到椅子上坐好就问起了自己的来意:“好,小廖是吧,安教官还在上海吗?我联络你们就是想知道曹家人的行踪,我想见一下安教官。”
“林先生,我叫廖静思。安…”
小廖刚说到这里就被床上的刘喜打断了:“小廖,我累了,你们到外面说吧!”
“好,你早点休息。”小廖一下子反应过来了,刚才自己一高兴差点忘了纪律。虽然刘喜是自己人,但他现在不参与行动是不能知道现在的事情的。
小廖把林乐带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后才开口说道:“林乐,现在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当时计划提前的原因是安教官买通的中村正雄所在的大阪师团要提前调往菲律宾,安教官也瞒在鼓里。
后来不知道他们怎么协商的,就临时改变了计划,选择了利用中村正雄的运输船走水路直接去香港在转重庆。安教官和一名兄弟也跟着上了船,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安教官走之前吩咐不让我主动联系你,所以我只能被动等你的联络通知。”
“走水路应该更快才对啊,重庆方面没有消息传回来吗?”
“没有。”小廖摇了摇头,接着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几天前收到黄秘书的来电,过几天重庆会有一名特派员到达上海,让我做好随时联络你的准备。我这几天都在药厂附近寻找机会想和你取得联系,没想到就收到你的信号了。”
“特派员是来找我的?黄秘书有没有说具体的事情?”
“这个电报上没有说,就单单让我做好跟你联络的准备。”
林乐听完之后有些失望,不过起码知道了安占江和曹沐雨在一起,这让林乐稍微安心了一些。
既然小廖这里没有其他消息,林乐也只能等重庆特派员的到来。临走前,林乐看时间还早,顺便帮张鹏看了一下他的腿伤,可惜时间拖得太久筋骨和脉络已经定型固死,要想完全治好已经没有了希望。
“我这个不碍事,你能把刘喜治好就行。还有个事情我想请你帮个忙。”
“你说。”
“你要是方便的话看看能不能查到小陈的尸骨被埋到哪里了。我知道希望渺茫,我也不强求,不过还是想你尽力而为。”
“好,我会尽力的,不过要时间。”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