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暗流汹涌》· 第3章 虎口夺路
王总旗的话，像一盆冰水浇在凌云心头。沈墨与崔振海会面？偏偏在他们九死一生带回惊天秘密的当口？这绝非巧合！
他看着王总旗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又瞥了一眼身后气息奄奄的侯浪和墨羽，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这北镇抚司的大门，此刻仿佛成了噬人的虎口。进去，可能自投罗网；不进去，重伤的同伴得不到救治，他们也随时可能被暗处的冷箭灭口。
“王总旗，”凌云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等奉沈大人密令执行紧急军务，身负重伤，更有绝密军情需即刻面禀！延误了军机，你担待得起吗？”
他刻意提高了音量，不仅是对王总旗说，更是对周围值守的力士和可能存在的耳目说。他要将事情闹大，让对方有所顾忌。
王总旗脸色微变，显然没料到凌云如此强硬，他眯起眼，语气转冷：“凌总旗，规矩就是规矩！沈大人正在商议要事，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来人，带凌总旗和他的人先去治伤！”
他身后几名心腹力士立刻上前，就要强行“请”走凌云等人。
“我看谁敢动！”石虎猛地踏前一步，如同铁塔般挡在凌云身前，虽身受重伤，但那股尸山血海中杀出的煞气瞬间爆发，竟让几名力士脚步一滞。赵明也拔出短刃，护在侯浪和墨羽身前，眼神决绝。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值守大门的其他锦衣卫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王总旗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凌云！你想造反吗？！”
“卑职只想面见沈大人，禀报军情！”凌云毫不退让，目光如刀，直刺王总旗，“还是说，王总旗你……怕我见到沈大人？”
这话已是诛心之言！王总旗眼角剧烈抽搐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杀机，但众目睽睽之下，他终究不敢真的动手。
就在僵持不下之际，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从衙署内传来：
“何事喧哗？”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让所有人心中一凛。只见沈墨一身暗红飞鱼服，缓步从内堂走出，面色淡漠。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人，身穿边军副总兵制式的山文甲，面色白净，眼神锐利，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正是副总兵崔振海！
他终于见到了崔振海！这个可能是一切阴谋源头的男人！凌云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出胸腔，但他死死压住，目光低垂，抱拳行礼：“卑职凌云，参见沈大人！崔副总兵！”
沈墨的目光扫过狼狈不堪、人人带伤的凌云小队，尤其在昏迷的墨羽和重伤的侯浪身上停留了一瞬，最后落在凌云脸上，淡淡道：“不是让你去侦查野狐岭吗？怎么搞成这副样子？还在此喧哗？”
“回大人！”凌云深吸一口气，声音清晰，“卑职奉命侦查野狐岭，现已查明，占据野狐岭之敌，确为鞑靼王庭精锐‘血狼卫’，兵力约四千，正在加固工事，意图长期固守！此为其布防草图及兵力分布详情！”
他双手呈上那份染血的草图，继续道：“然而，在侦查过程中，卑职发现一惊天秘辛！事关我军内部，卑职不敢擅专，必须当面禀报大人！”
“哦？”沈墨接过草图，看都没看，随手递给身旁的崔振海，“崔副总兵也看看吧。至于内部秘辛……”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凌云一眼，“进来说。”
崔振海接过草图，目光扫过，脸上笑容不变，眼中却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阴霾，他呵呵一笑：“沈大人麾下果然人才济济，如此险境还能带回如此详尽的军情，佩服佩服。只是不知……凌总旗所说的‘内部秘辛’，所指何事啊？”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凌云身上，却带着一股沉重的压力。
凌云感到一股冰冷的杀意锁定了自己，他知道，只要自己说出“王逵”二字，恐怕立刻就会迎来灭顶之灾！他不能在这里说！
“此事关系重大，牵扯甚广，卑职……需单独向沈大人禀报！”凌云顶着压力，沉声说道。
沈墨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崔振海，淡淡道：“既然如此，崔副总兵，军情紧急，反攻野狐岭之事，还需从长计议，我们改日再议如何？”
崔振海眼中寒光一闪而逝，随即笑道：“也好，沈大人先处理家事。这野狐岭的敌军，倒是块硬骨头，还需好好筹划。告辞！”他拱手一礼，意味深长地看了凌云一眼，转身带着亲兵大步离去。
看着崔振海离去的背影，凌云才感觉那冰冷的杀意稍稍减退，但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都进来吧。”沈墨转身向内走去，语气听不出喜怒，“王总旗，去找最好的大夫来，给他们治伤。”
“是……是！”王总旗脸色变幻，最终还是低头应命。
凌云等人这才松了口气，在几名力士的协助下，抬着重伤的同伴，跟着沈墨走进了北镇抚司深处。
穿过几道回廊，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显然是沈墨日常起居和处理机密事务的地方。沈墨屏退左右，只留下凌云一人。
关上房门，沈墨转过身，目光锐利如鹰，紧紧盯着凌云：“说吧，你看到了什么？”
凌云不再犹豫，单膝跪地，声音压抑着激动和愤怒：“大人！卑职在野狐岭敌营，亲眼见到了原夜不收斥候队副尉王逵！他不仅活着，而且与血狼卫主将关系密切！野狼谷之事，绝非意外，乃是内鬼通敌，蓄意陷害！而王逵，就是内鬼之一！他背后之人，极有可能就是……”
他抬起头，一字一顿地说道：“副总兵，崔振海！”
房间里死一般寂静。只有灯花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沈墨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仿佛早就知道一般。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证据呢？”
凌云一愣：“卑职亲眼所见……”
“眼见未必为实。”沈墨打断他，“王逵可以是叛徒，也可以是奉命假意投敌的谍子。崔振海是边军副总兵，位高权重，没有确凿证据，仅凭你一面之词，动不了他分毫，反而会打草惊蛇。”
他走到凌云面前，俯视着他：“凌云，你带回来的军情很有价值。但你说的‘秘辛’……还不够。要想扳倒一棵大树，你需要更扎实的根。”
凌云心中冰凉，他豁出性命带回来的真相，在沈墨口中，竟然如此“不够”？
“那……那墨羽和侯浪的伤……”凌云忍不住问道。
“他们会得到最好的治疗。”沈墨语气平淡，“你这次任务完成得不错，先下去好好养伤。后面，还有更重要的事交给你。”
又是这句话！凌云抬起头，看着沈墨那深不见底的眼睛，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沈墨，他到底站在哪一边？他知不知道崔振海的事？他是在利用自己，还是……
“卑职……告退。”凌云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低头行礼，退出了房间。
门外，阳光刺眼，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雁门关的天，似乎比关外更加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