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符文长刀的刀锋划过地面，带起一串火星。他没有后退，反而向着最近的一头精英怪冲去，准备用自己的行动为岌岌可危的防线争取哪怕一秒钟的时间。
但就在这片混乱与绝望的战场边缘，一处被爆炸掀起的巨大岩石残骸的阴影里，有一个身影静静地蛰伏着。
迟暮。
他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按着耳边的通讯器。实际上，那只是一个为了掩人耳目而做的伪装动作。
整个战场的立体结构图在他的脑海中构建。秦殇和纪泽旻的能量波动，外神化身的攻击模式，甚至每一头精英怪的移动轨迹，都被他捕捉、分析。
很快，他得出了与A无敌代练和唐无忧同样的结论。
这是一场消耗战。一场从一开始就不对等的消耗战。
秦殇和纪泽旻的攻击确实能对那个庞大的外神化身造成伤害。骨刃斩开血肉，能量轰击在躯体上炸开一个个窟窿。但这些伤害，恢复得太快了。
迟暮精准地捕捉到了能量流动的方式。那弥漫在整个地下空洞的紫黑色浓雾，并非单纯的攻击或环境改造。它们是一种媒介。
外神化身每一次搏动，都会从大地深处汲取某种未知的能量。这种能量通过它庞大的根系网络被吸收，转化为自身的力量。而它在战斗中受伤、剥落的血肉，会以这些能量为基础，重新构筑成新的精英怪物。
同时，它向外喷吐的浓雾，在接触到那些扭曲的植物和岩层后，又会以一种更隐蔽的方式，将转化后的能量反馈给母体，加速它的恢复。
这是一个完美的、自给自足的能量循环。
秦殇和纪泽旻每一次倾尽全力的攻击，消耗的是他们自身有限的能量。而外神化身承受伤害后，只需一个搏动，就能从这个庞大的“生态系统”中得到补充。
此消彼长。
迟暮的目光转向次级战场。情况更加不容乐观。
由神陨老兵和玩家们组成的防线，已经在数十头精英怪的轮番冲击下摇摇欲坠。一名玩家的身体被触手贯穿。另一名神陨老兵的盾牌被硬生生砸碎，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岩壁上，生死不知。
火力网出现了明显的稀疏。所有人的弹药和能量都在急剧消耗。
A无敌代令的吼声在频道里响起，但已经带上了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
“所有小队，收缩防线！向三点钟方向靠拢！放弃外围，都给我退回来！”
防线一旦开始收缩，就意味着离彻底崩溃不远了。
“不能再等了。”
迟暮的视线从混乱的战场上收回，最终定格在远处那个疯狂舞动的庞大怪物身上。
“必须赌一次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结束了伪装的通讯动作，身体压得更低，彻底融入了岩石的阴影中。
他没有选择直接冲向主战场，那无异于自杀。他开始沿着空洞的最外围，借助着地形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移动。
爆炸的火光是他最好的掩护。怪物冲撞的轰鸣掩盖了他轻微的脚步声。
他像一个最老练的猎人，在战场边缘游走，不断拉近与目标的距离。
他的视野中，一个代表着距离的数字在不断跳动。
【200米】
一根粗大的触手从主战场甩出，擦着他的头皮飞过，狠狠抽打在他刚刚潜藏的岩石上。岩石瞬间四分五裂，碎石飞溅。迟暮没有回头，一个翻滚，躲进了另一处凹陷。
【150米】
他离战场更近了。空气中弥漫的能量冲击波，让他的身体感到一阵阵刺痛。那股无形无质的精神污染，也开始侵入他的感知。
【100米】
他停下了脚步。
他已经到达了“窃神者”称号主动技能的极限范围。
他半跪在一块断裂的石柱后，剧烈地喘息着。
但他毫不在意。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了数十头精英怪与玩家们交战的火线，穿过了秦殇与纪泽旻搏命厮杀的身影，精准地锁定了那个位于风暴中心、不可名状的外神化身。
他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一个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紫色的、代表着“窃神者”称号的图标，在他的视野中亮起。
迟暮将技能的目标，牢牢锁定在远方的外神化身之上。
他的心中，没有波澜，只有两个字。
“发动。”
嗡——
一道无形的波动，以迟暮为中心，瞬间扩散出去。它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没有能量光芒，也没有声音。它穿透了空间，无视了所有阻碍，直接烙印在了外神化身的本源之上。
一行系统提示，在迟暮的视野中一闪而过。
【判定中……】
【目标为外神化身，位阶高于使用者，进行强制剥离判定……】
【判定成功！窃取‘权柄：迷雾扩散’！该权柄与使用者模板不兼容，无法使用，已强制封存！】
几乎在同一时间。
主战场之上，那股疯狂向整个地下空洞，乃至向着空洞之外更广阔区域扩张的紫黑色浓雾，猛地一滞。
所有正在蔓延的雾气，全部停在了原地。
紧接着，它们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消散。
空洞之外，指挥中心，那一片代表着迷雾区域、疯狂闪烁的红色警报，也在这一个瞬间，戛然而止。
地下空洞内。
正在与秦殇和纪泽旻疯狂对攻的外神化身，它那庞大躯体上涌动的能量波动，出现了一次巨大的、断崖式的下跌。
它与这片大地、与这片扭曲森林的能量连接，被一股无法理解的更高层级的力量，粗暴地斩断了。
它的力量源泉，被封闭了。
那些刚刚被斩断的触手，伤口处紫黑色的血液还在流淌，却没有了任何再生的迹象。那些刚刚从它身上剥落，准备组成新一批精英怪的血肉，也停止了蠕动，化作一滩滩毫无生机的烂肉。
“嘶————”
一声无声的、却在场每一个人，每一个生物脑海深处炸响的精神嘶鸣，骤然爆发。
那嘶鸣之中，没有了之前的混乱与漠然，只剩下最纯粹的愤怒、痛苦，以及一丝……前所未有的惊疑。
它不理解。
它无法理解。
为什么自己的一部分，自己与这个世界相连的权柄，会毫无征兆地消失。
正在苦苦支撑的次级战场上，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股精神冲击。但这一次，冲击中没有了那种腐蚀心智的污染，更多的是一种无能狂怒的宣泄。
而在主战场，那两个一直承受着最大压力的身影，感觉最为清晰。
秦殇的巨大骨刃刚刚劈开数十根触手的纠缠，正准备迎接下一波更猛烈的反击。但预想中的攻击没有到来。他面前的血肉触手，攻势瞬间疲软了下去。
另一边，纪泽旻刚刚以一个极限的闪避动作躲开一次致命的穿刺，他全身的肌肉都在哀鸣，体力消耗已经过半。他抬头，看到的却是敌人前所未有的虚弱。
那股如同山崩海啸般，压得他们喘不过气的恐怖威压，骤然减轻。
他们不约而同地停顿了一瞬，看向那个虽然依旧庞大，但气息却衰弱了一大截的怪物。
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