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萨克暂时离开了。
他佝偻的背影消失在隧道的黑暗里。
他留下了圣居的沙盘,名为“净化之火”的计划。
临时的指挥中心里,死一般的安静,气氛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谁都没说话。
空气里只有远处风机单调的嗡鸣,和头顶灯泡偶尔发出的电流“滋滋”声。
巨大的工程图纸前,技术组三人依旧在低声讨论着。
打你的木牛和佐拉几乎趴在图纸上,为一个能量节点的设计争得面红耳赤。
艺术就是爆炸则拿着笔,在一旁飞快计算着,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
那边的热火朝天,与这边的死寂形成了鲜明对比。
终于。
“我不管你们怎么说,我不能接受!”
一声怒吼打破了平静。
娘们才玩远程猛的一拳砸在旁边的弹药箱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金属箱子被他砸得凹下去一个清晰的拳印。
他双眼布满血丝,胸膛剧烈起伏,呼吸粗重。
“几十万人!”
他几乎是咆哮着,几步冲到了依旧在冷静分析着什么的A无敌代练面前,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了对方的眼镜上。
“那他妈是几十万条活生生的人命!不是你战术面板上的一串数字!”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洞穴里回荡,震得每个人耳膜生疼。
“他们有孩子!有家庭!他们会笑,会哭,会为了晚餐吃什么而发愁!他们只是被骗了!我们是来救人的,不是来当刽子手的!”
“我们当初在黎明城,为了保护那些平民流了多少血?死了多少兄弟?那些牺牲算什么?难道就是为了今天,让我们心安理得的在这里,讨论怎么把另一座城的人全炸上天吗?!”
机你太美这次没有嬉皮笑脸,他站到了娘们才玩远程的身边,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是啊,队长。这和我们的初衷,是完全相反的。”
“我们的任务是处理‘人类牧场’,不是把牧场连带着里面的‘羊’一起宰了。这已经超出了任务的范畴,这是反人类。”
一直斜靠在墙角的我独自摸鱼,也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叹了口气。
“在湖边安安静静摸个鱼,不比沾上一身的血腥味香吗?为什么要搞这么大的事?”
他嘟囔着,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杀怪爆装备,那是游戏。杀几十万人……那会积累‘业力’的,懂不懂?我玩游戏是为了放松,不是为了背一身的债,哪怕可能是虚拟的债。想想都觉得晦气。”
三个人,代表着玩家群体中最朴素,最基础的价值观,形成了一道坚固的防线。
他们不是圣人,但他们有底线。
而“净化之火”,显然已经击穿了他们的底线。
A无敌代练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几乎要失控的壮汉。
他没后退,任由对方的怒火喷在自己脸上。
他只是平静的用两根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镜片后的目光很冷。
“第一。”
他开口,声音平稳。
“我们不是救世主。我们的任务是处理外神威胁,不是对一个陌生文明进行道德审判。收起你那廉价的英雄情结。”
“第二,这是‘圣居’文明的内部事务。艾萨克和静语者,是这个文明最后的清醒者,也是这个文明意志最后合法的继承者。他们有权力决定自己文明的结局。我们是外来者,是接受了雇佣的执行者,没有权力替他们做决定。”
他顿了顿,目光穿透镜片,直刺娘们才玩远程的内心。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所谓的‘救人’,是什么?”
他向前踏了一步,气势反而压过了对方。
“是把他们从一个持续了数百年的,已经写进基因和文化的幸福谎言中,强行叫醒吗?”
“然后,让他们面对信仰崩塌,精神崩溃,让他们看着自己的祖辈和父辈的‘荣耀’全都是一场笑话,让他们的人生意义被彻底抽空的结局吗?”
“你知不知道海斗那样的人,在静语者里,有多少?你知不知道他们每天晚上,都要在什么样的噩梦和自我否定中挣扎?”
A无敌代练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一丝,带着一种质问的锋芒。
“当他们醒来,充满了痛苦和绝望,他们的灵魂就会被城市的净化系统判定为‘废品’和‘劣质灵魂’,直接从存在的层面上被抹除!告诉我,你那伟大的拯救,不比让他们在幸福的幻觉中死去,更加残忍吗?!”
“我……”
娘们才玩远程被这一连串冰冷的质问,砸得连连后退。
他脸上的肌肉剧烈抽动,张着嘴,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他知道,A无敌代练说的,是事实。
是海斗用他血淋淋的人生,用他那几乎要溢出眼眶的痛苦,证明过的事实。
可他的情感,他的本能,他作为一名玩家,一名在游戏中扮演“英雄”角色的朴素认知,就是无法接受。
“可……可总有别的办法!”
他憋了半天,涨红着脸,吼出了这么一句近乎无赖的话。
“没有时间了。”
一个平静的声音,在此时响起。
是迟暮。
他从始至终都站在一旁,此刻终于开口。
他的声音不大,却瞬间浇灭了现场的火气,也浇灭了最后的一丝幻想。
“‘飞升大典’,在十天后。”
迟暮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冷静的陈述着事实。
“十天之内,我们找不到一个,能唤醒几十万人,并让他们安然无恙地接受真相,同时还能处理掉城市卫队,并最终抵御外神反扑的,所谓的‘别的办法’。”
他的话语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这不现实。”
傻子才玩近战抱着双臂,从技术组那边走了过来,冷冷地补充道。
她的神情冷淡,像是在分析数据,而不是在参与争吵。
“我刚刚和佐拉确认过行动的每一个细节,并且在我的个人终端里,进行了一万次战术推演。”
她举起手,在空气中划出一道虚拟光屏,上面是密密麻麻,令人头皮发麻的数据流。
“从成功率上讲,‘净化之火’计划,是目前我们所拥有的,唯一可行的,并且能够对那个外神‘欢宴之主’造成实际性打击的方案。在有我们小队介入的情况下,成功率是78.4%。”
“其他所有选项,包括强行突围,或者尝试你所说的‘唤醒民众’,成功率都无限趋近于零。”
她指向数据流的最底端,一个猩红的,标注着“0.001%”的数字。
“而且,任何一个失败的尝试,都会导致我们全员,以及所有静语者,都在这里毫无意义的陪葬。”
双方的观点,尖锐对立。
一边,是基于人道主义和玩家朴素价值观的,感性的拯救。
另一边,是基于残酷现实和“最优解”的,冰冷的计算。
争吵声渐渐平息。
不是因为谁说服了谁。
而是因为,所有人都意识到,这是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语言,已经失去了作用。
剩下的,只有选择。
娘们才玩远程粗重地喘着气,他那双愤怒的眼睛,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无助和迷茫。
A无敌代练重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战术面板,镜片后的眼神,晦暗不明。